竹楼下的芭蕉叶积着昨夜的雨水，程默数到第七滴雨水坠落时，终于听见柴门开启的吱呀声。穿筒裙的少女端着药罐进来，草药味混着边境雨季特有的霉味在屋内弥漫。她脖颈上的银项圈刻着孔雀纹，和二十天前玉儿戴的一模一样。
"帕罕老爹采药去了。"少女用生硬的汉语说，将捣碎的草药敷在程默溃烂的右腿，"阿姐让我照顾你。"
程默忍住灼痛，指尖着藏在草席下的手枪。这个编号X-17的缅甸村寨布局与对岸的X-13惊人相似，连竹楼檐角挂的驱邪牛铃都如出一辙。三天前他被暗流冲上岸时，就意识到自己己经掉进了另一个实验区。
"你阿姐叫什么？"他盯着少女耳后的胎记——形如半片银杏叶。
"玉恩。"少女突然用棉签蘸取他伤口的脓液，"这个要送去防疫站化验。"
程默猛地扣住她手腕："哪个防疫站？"
竹楼外传来引擎轰鸣。少女掀开竹帘一角，三辆印着WHO标志的越野车正驶过寨心广场。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给村民分发药盒，领头女人胸前的工牌在阳光下反光——陈雪的证件照清晰可见。
"说是免费抗疟药。"少女压低声音，"但岩温叔吃了就咳血..."
程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他认出那些药盒和X-13寨子的"疫苗"包装相同，铝箔背面印着极小的黑鹰标志。李博士的触角果然伸到了缅北。
深夜，程默摸到寨尾的药材仓库。月光透过竹篾墙的缝隙，照见堆积如山的木箱。撬开最新到货的箱子，里面是标着"儿童营养剂"的玻璃瓶，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。他想起老金临死前的话，将两瓶样品塞进筒帕。
"你也睡不着？"
玉恩举着煤油灯出现在门口。她的筒裙换成迷彩裤，腰间别着把格洛克手枪，枪柄上的划痕与三天前追兵使用的制式相同。
"给伤员换药。"她晃了晃手中的纱布包，"你的腿再不缝合就该截肢了。"
手术台是旧课桌改的，无影灯用摩托车电瓶供电。玉恩缝合伤口的动作专业得不像村寨护士，持针器在她指间翻出银亮的弧光。
"金三角野战医院培训过？"程默盯着她虎口的老茧。
"瓦城医科大学硕士。"手术剪精准剪断缝合线，"三年前被派来建防疫站，发现他们在用活体培养..."她突然掀开衣摆，腰侧狰狞的伤疤像蜈蚣般扭曲，"这是逃跑的代价。"
药柜突然传来震动。玉恩闪电般拔枪瞄准，却见只灰鼠窜过。程默趁机将手术刀藏进绷带，他注意到柜门内侧贴着张泛黄的合影——穿白大褂的玉恩站在林小雨身旁，背景是曼德勒的佛塔。
暴雨在凌晨突至。程默被首升机轰鸣惊醒，从竹窗望见两架民用贝尔首升机降落在晒谷场。穿西装的男人撑伞走向防疫站，侧脸与通缉令上的李博士完全重合。
"今天是月度采样日。"玉恩扔来一套防护服，"混进医疗队，或许能找到你要的东西。"
程默的假身份是仰光来的药剂师。采样帐篷里，陈雪正在训斥助手："X-13寨的样本为什么还没到？李博士要看第七代孢子的变异数据..."
"澜沧江涨水冲垮了桥。"助手声音发颤，"最迟明天..."
"没有明天！"陈雪摔碎试管，"缅方军方己经注意到异常死亡率，我们必须..."
她突然住口，狐疑地打量正在整理药箱的程默。颈侧扫描仪发出绿光，伪造的ID卡通过验证。但当陈雪的手无意间擦过他防护服袖口时，程默看见她瞳孔骤缩——那里沾着玉恩手术室特有的缅桂精油。
暴雨如注的黄昏，程默在界河边的乱葬岗挖出密封袋。二十天前渡河前埋下的卫星电话仍在，但防水层被野狗撕破。他刚要拨号，身后传来上膛声。
"果然是你。"陈雪的枪口对准他后心，"玉恩这个叛徒..."她突然闷哼倒地，眉心插着枚吹箭。
玉恩从榕树后闪出，手中吹筒还冒着热气："防疫站地窖关着三十个孩子，今晚转移。"她踢开陈雪的尸体，"李博士要用活体神经培养母株。"
程默想起林小雨笔记里的名词。真正的母株必须寄生在未成年人的脊髓液里，这解释了为什么所有爆发点都是边境村寨——这里有源源不断的"培养基"。
子夜时分，他们撬开防疫站通风管。爬过腐臭的滤网，眼前景象让程默作呕：三十个铁笼悬在半空，每个都关着昏迷的孩子，后颈插着输液管。蓝色液体正从他们脊柱抽出，汇入中央的巨型培养罐。
"第七代母株。"玉恩用手机拍摄，"只要通电激活，就能通过疫苗携带者传播..."
警报突然炸响。程默推开玉恩，子弹擦着耳畔射入培养罐。李博士的保镖从西面八方涌来，防弹衣上的黑鹰标志泛着冷光。
混战中，程默撞倒应急电源。培养罐里的蓝色液体突然沸腾，所有孩子同时睁眼，瞳孔在黑暗中发出荧荧幽光。玉恩尖叫着被扑倒，两个"孩子"正用牙齿撕咬她的防护服。
"他们醒了！"程默用灭火器砸碎消防窗，"走水管！"
屋顶的逃亡像场噩梦。子弹在镀锌管上擦出火花，暴雨模糊了视线。玉恩中弹坠落的瞬间，程默抓住了她的手腕，却看见她腰间绑着微型炸弹。
"松手！"玉恩割断自己的安全绳，"密码是林小雨生日倒序..."
爆炸的气浪将程默掀进界河。他在血色漩涡中下沉，怀中的证据袋发出幽蓝光芒。最后浮现的意识里，是玉恩坠落前塞给他的记忆卡，和那句被暴雨打碎的耳语：“去曼德勒找真正的黎明”
界河的浊流裹挟着程默冲出两公里，首到撞上渔民的拦虾网才停住。两个佤族汉子用竹竿把他挑上岸时，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防水袋。月光照在泡发的证据文件上，"人体实验"、"疫苗投毒"等字迹晕染开来，像一滩滩陈旧的血迹。
"这个汉人带着枪伤。"年长的猎人扒开程默眼皮，"虹膜都散了，救不活。"
年轻些的突然按住他胸前的孔雀纹身："等等！这是克钦独立军的标记..."话音未落，林间传来引擎声，三辆改装皮卡的车灯刺破夜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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