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车的腐臭味盖不住皮肤上的灼烧感，林小雨在颠簸中撕开黏在脸上的烂菜叶。冷库爆炸引发的骚乱正在扩散，街道上挤满逃向医院的发热患者，救护车鸣笛声与防疫广播混成令人窒息的声浪。
她从车尾滚落到巷口的馊水桶旁，裤兜里黏着半张被血浸透的货运单——发货地址是勐卯镇防疫物资储备中心。晨雾中，农贸市场顶楼的凤凰广告牌突然切换成红色预警，所有电子屏同步滚动着某制药厂的捐赠公告。
“小妹，买药吗？”
穿筒裙的老妪蹲在巷尾，竹筐里堆满过期板蓝根和印有凤凰标志的退烧贴。林小雨注意到她手腕的溃烂，那是接触过疫苗溶剂的典型症状。正要开口，老妪突然被拽进阴影，穿防护服的人往她脖子上扎了针镇静剂。
“第七例异常反应者。”
防疫人员胸前的记录仪闪着红光，林小雨贴着墙根挪动，后背突然撞上冰冷的金属。三号冷库的暗门竟藏在馄饨店后厨，排风扇正往外喷着淡蓝色雾气。
瑞丽疾控中心的热线电话始终占线。林小雨钻进网吧包厢，用捡来的身份证登录暗网论坛。当输入“PH-23”时，跳出的加密贴图令她窒息——母亲年轻时的实验日志照片，背景里未打码的仪器编号与冷库设备完全一致。
暴雨突降，街道积水倒映出追逐者的身影。林小雨撞翻路边防疫宣传栏，展板上的“抗疫英雄”照片里，戴银戒的男人正在给市长佩戴奖章。他的左手小指缺失，与二十年前某次实验室事故的描述完全吻合。
城北烂尾楼的地下室堆满防疫物资。林小雨撬开贴着封条的纸箱，成捆的注射器针头己经发黑。最里间的冰柜嗡嗡作响，她掀开盖子的瞬间，腐臭味裹着冷雾扑面——上百支淡金色疫苗试管中，漂浮着疑似人类指甲的异物。
“终于找到源头了。”
相机快门声在背后响起。穿皮夹克的女记者倚着门框，脖颈挂着凤凰制药的采访证：“我在勐秀卫生院见过你，陈岩的战友对吧？”
林小雨攥紧手术刀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三年前禽流感吹哨人。”记者抛来U盘，“他们用抗疫专款修了条走私通道，就在南卯河排污管下面。”
U盘里的航拍图显示，河道中段有片不自然的回淤区。林小雨放大图片，水泥管口的青苔被船篙划出新鲜痕迹。女记者突然咳嗽，掀开的衣领下露出凤凰刺青——但边缘己经溃烂流脓。
“他们给我植入定位芯片了。”她擦去唇边血沫，“从这往西两公里有民兵哨卡，走养殖场的化粪池能绕开。”
排污管里的沼气熏得人睁不开眼。林小雨攥着从冰柜带出的疫苗样本，蹚过齐腰的污水时，小腿被金属划伤。她摸到管壁上的刻痕——陈岩的军官证编号，是三年前侦查时留下的标记。
出口处的铁栅栏焊着新锁，切割声引来了巡逻队。林雨水潜入河道前，将疫苗试管裹进塑料袋塞进石缝。对岸洗车场的水枪突然调转方向，高压水流把她冲向下游的拦污网。
穿橡胶裤的工人用铁钩打捞垃圾，林小雨趁机混入装废品的三轮车。车厢里的旧电视机正播放午间新闻：“...瑞丽口岸发现新型登革热变种病毒，己启动封关措施...”
洗车场后院停着辆检疫车，穿防护服的人正往喷雾器灌蓝色液体。林小雨摸到车底的GPS定位器，型号与陈岩描述的追踪器一致。她将磁铁吸附在油箱外侧，这招是当年在缉毒队学的反追踪手段。
城郊甘蔗田里藏着座移动方舱医院。林小雨扮成保洁员混进处置区，医疗废物的黄色垃圾桶里塞满带血纱布。她在更衣室找到护士值班表，夜班主管的名字后标注着特殊符号——与暗网论坛的某个管理员ID相似。
午夜查房时，林小雨推着治疗车走进重症区。呼吸机警报声此起彼伏，3号床患者突然扯开被单，露出胸口的凤凰刺青——那菌斑正在皮下蠕动，形成血管状的蓝色网络。
“救我...”患者抓住她的防护服，“他们在血清里掺了陨石碎片...”
治疗车抽屉里藏着本交接记录。林小雨用手机拍摄时，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。她钻进处置室隔间，透过百叶窗看见戴银戒的男人正在训斥医生：“把重症患者转移到跨境运输车，那边需要活体样本。”
转运车队的路线图贴在墙上，终点标注着腾冲猴桥口岸。林小雨撕下图纸时触发了警报，走廊瞬间红光刺目。她撞开消防通道，顺着雨水管滑到后院，跳上正要发车的救护车。
司机脖颈的凤凰刺青在反光镜里一闪而过。林小雨摸到担架下的固定带，在车辆急转弯时将自己捆在床底。引擎盖突然传来撞击声，防疫卡点的探照灯照亮车厢——后备箱的冷藏柜里，赫然摆着二十支密封的淡金色血清。
车停在一处废弃的边贸仓库。林小雨割破篷布跳车时，右肩撞上生锈的货架。库房深处传来犬吠，不是活狗，而是上百台正在充电的电子巡逻犬。戴银戒的男人站在监控屏幕前，画面分割成九个区域——全是各隔离点的实时影像。
“你以为陈岩怎么找到冷库的？”他晃着遥控器，“我在他腿伤里埋了信号发射器。”
林小雨摸到货架后的电闸箱。当男人按下遥控器上的引爆键时，她拉下总闸，借着黑暗撞破侧窗。身后传来电子犬的短路爆响，冷藏柜里的血清在电流过载中炸成冰雾。
晨雾中的界河浮桥挤满逃难边民。林小雨混进背盐巴的马帮队伍，马鞍袋里藏着最后两支疫苗样本。对岸的边防哨所升起五星红旗，她却看见检查站工作人员袖口的凤凰徽章。
桥中央突然响起枪声，缅甸民兵在追赶逃疫者。林小雨被挤到护栏边，装样本的塑料袋滑落江面。她翻身跃入激流的刹那，看见戴银戒的男人出现在对岸检查站，正与中方防疫负责人握手。
江水呛进肺里，林小雨在漩涡中抓住漂来的橡胶轮胎。岸边的芦苇丛里藏着条快散架的竹筏，摆渡老人用烟袋杆把她拽上来：“姑娘，这年头还敢偷渡？”
竹筏靠岸时，老人突然掀开斗笠——是烂尾楼里那个女记者。她划着船篙指向岸边密林：“往前八百米有片雷区，踩着野猪脚印走。”
林小雨的鞋底磨穿了，血脚印引来了巡逻队。她爬上望天树时，远处腾冲方向的天空腾起黑烟——是猴桥口岸的跨境运输车起火爆炸。对讲机里突然传出陈岩的呼叫频段，背景音里夹杂着缅甸语的求援广播。
黄昏降临时，她瘫倒在界碑旁的战壕里。坍塌的掩体下压着半本烧焦的执勤日志，最新记录停留在三年前：“...陈岩小组追击毒贩至雷区，遭遇不明武装分子...”
月光照亮界碑上的弹痕，林小雨用碎石刻下母亲的名字。两百米外的中国巡逻队正在换岗，她撕开防护服露出溃烂的伤口，举起缠着白布条的树枝——那是边境求助的古老信号。
探照灯扫过灌木丛的瞬间，戴银戒的男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。他脖颈的凤凰刺青鼓胀如活物，针管扎进林小雨动脉时，远处响起破空而来的狙击枪声。
血花在男人眉心绽开。林小雨在眩晕中看到，山坡上的狙击手脖颈挂着弄岛寨银饰——是岩罕的堂弟。他比划着景颇族狩猎暗语，指向界碑后新挖的地道。
地道尽头堆着军绿色物资箱，箱盖上的五星徽章沾满泥土。林小雨撬开密封条时，泪水模糊了视线——箱内整齐码着东南战区专用的信号弹，以及印有“利刃”突击队编号的急救包。
夜空中升起三枚红色信号弹。当边防军的首升机降落在界碑前时，林小雨正用最后力气往岩缝里塞东西：母亲的证件照、带编号的疫苗管、染血的执勤日志。
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，带着昆明口音的军官在对讲机里喊：“确认找到‘凤凰计划’原始数据，请求总参支援！”
远处瑞丽城依旧笼罩在防疫红雾中，但晨曦己经刺破云层。林小雨的掌心里，攥着从戴银戒男人身上扯下的金属牌——背面刻着真正的项目:人类基因防火墙计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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