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穗岁拉着妹妹来到仓库东侧。被红卫兵撕碎的敦煌摹本堆在那里，像一片片凋零的文化花瓣。她蹲下身假装整理，实则启动了系统的碎片扫描功能。淡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，每一片残纸的边缘都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轮廓线。
当小满捡起一片带有朱砂印记的残纸时，光屏突然弹出刺目的红色警报：[检测到唐代《金刚经》刻本残页！]。
"别出声。"林穗岁一把按住妹妹发抖的手腕，感觉到那纤细的骨骼在自己掌心颤动。她迅速将残页收进系统空间进行光谱分析，心跳随着鉴定进度条的推进越来越快。结果令人窒息：这是咸通九年的印刷品，比大英博物馆收藏的《金刚经》还早十二年。
"姐，这是..."小满的声音细如蚊蚋，眼睛里却燃烧着炽热的光。
"国宝级文物。"林穗岁用唇语回答，同时警惕地扫视西周。仓库深处传来田大勇有规律的咳嗽声——这是安全信号。
她们继续在废纸堆下翻找，小满突然轻呼一声。她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紫檀木匣的边角，那深沉的紫色在尘埃中若隐若现。林穗岁帮忙拨开覆盖的碎纸，露出完整的匣子。匣内绒布上留着明显的器物压痕，形状奇特而优美。
小满用指纹比划着轮廓，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："是青铜觚！看着像西周晚期的云雷纹..."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描绘着想象中的纹路，"这种饕餮纹的排列方式，我在故宫的图录上见过..."
话未说完，远处突然传来钢钎凿地的声响，震得地面微微颤动。姐妹俩慌忙将木匣收入系统空间，迅速转身假装整理起装满破铜烂铁的竹筐。林穗岁注意到妹妹的手指在发抖，但动作依然精准——这是多年古籍修复训练的结果。
日头西斜时，通风系统终于发出平稳的嗡鸣。朝阳设计的恒温器开始自动调节，铜齿轮带动链条将湿度感应器缓缓推入预定位置，发出悦耳的咔嗒声。林父抹了把额头的汗，从工具袋底层取出个锡罐："差点忘了这个。"
罐里装着淡绿色膏体，散发出薄荷与松脂的奇特气味。"机械厂的防锈配方。"他用竹片将膏体涂在刚安装好的金属部件上，动作娴熟得像在绘制精密图纸，"氧化铬加蜂蜡，能顶住江南的黄梅天。"
林穗岁注意到父亲的手上有几道新添的伤痕，那是昨晚在机械厂加班时留下的。为了获取这些特殊材料，林父不得不冒险使用工厂设备，每次都像在刀尖上跳舞。
返程前，田大勇塞给林父半包"飞马"牌香烟。老人粗糙的手指在传递时轻轻点了三下烟盒底部——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。林父会意地点头，将烟盒揣进内兜。首到安全离开仓库区，他才在路灯下查看烟盒里夹着的字条。铅笔字迹很淡："初七有检查，青铜器暂勿转移。"
"姐，快走啊。"小满在前方轻声呼唤。
暮色中，仓库顶楼的破玻璃窗映着晚霞，像一只流泪的血色眼睛，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回程的路上，林穗岁走在最后，她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暮色中的三泰仓库。这座看似破败的建筑，如今承载着太多秘密和希望。
夕阳把雪地染成金色。小满蹦蹦跳跳地踩着雪，突然回头喊道："姐！快看，烟花！"
远处，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花，绚烂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，照亮了整个上海。红的、绿的、金的光点如雨般坠落，在雪地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。
林穗岁仰头看着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新的一年，新的希望。他们的"文明火种"，一定会越烧越旺。她摸了摸藏在衣襟内的系统核心，那微弱的脉动仿佛在与烟花共鸣。
大年初三的清晨，霜花还凝在窗棂上，林穗岁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
"姐！快开门！"小满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慌张。
林穗岁披上棉袄拉开房门，冷风夹着雪粒灌进来。只见小满鼻尖冻得通红，呼吸间喷出白雾，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传单，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。
传单上的墨迹还没干透，有些己经晕染到了一处。"街道办刚贴的，"她气喘吁吁地说，睫毛上还挂着霜，"要组织'革命小将下乡誓师大会'。"
林穗岁接过传单，上面鲜红的大字刺痛眼睛：《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决定》。她的指尖一颤，巷口恰好传来高音喇叭的广播："……到农村去，到边疆去，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！"那激昂的声音在清晨的弄堂里回荡，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在心上。
"朝阳呢？"林穗岁迅速将传单揉成一团。
"一早就被学校叫去排练忠字舞了。"小满咬着嘴唇，不安地绞着衣角，"听说第一批名单元宵节前就要定下来……"
林穗岁深吸一口气，迅速展开传单重新叠好，塞进袖口的暗袋。耳边响起父亲一个月前的话语——"68年，上山下乡运动要全面铺开。"
那是林穗岁坦白自己来自未来的身世后的一次家庭会议。阁楼里，昏黄的灯泡在父亲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。他站在那张贴满剪报的墙前，神色凝重："按照你提供的历史发展，这场运动要持续十年，我们必须提前准备……"
为此，林维安做了周密的三手准备：首先是伪造档案。他在办理退休之前，利用机械厂技术科长的身份，偷偷给三个孩子开了"特殊技术培训"证明和介绍信，希望能以"支援工业生产"为由让他们留在城里。其次是红小兵身份掩护。小满和朝阳都积极加入了红小兵组织，确保能在街道活动中获取内部消息。最后是农村安全所计划。利用林穗岁的系统功能，他们己经在江西、安徽等知青热门安置点物色了几个废弃仓库，准备建立分支保护所。
如今，这一天终于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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