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中，林穗岁注意到妹妹胳膊上崭新的红袖章——那是上周才发的"红小兵"标志，如今却成了最重要的护身符。袖章边缘还有些不服帖的线头，是小满自己连夜缝制的，母亲周明堂还用熨斗帮她烫平整了。
"先去把这消息告诉爸。"她系紧围巾，从窗缝瞥见两个戴红袖标的中学生正在巷尾张贴标语。其中一人突然转头，视线正好与她对上——那是街道主任的儿子薛卫兵，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激进分子。
"来不及了。"林穗岁瞬间改变了主意，转身从抽屉深处取出个铁皮盒，"小满，你今天的任务是去废品站'破西旧'。"
铁盒里整齐码着二十多个金花生，都是她这些天用系统材料复制的。这些高仿品足以骗过废品站站长孙红军的眼睛——那个前典当行伙计对贵金属有着近乎偏执的鉴别热情。
"记住，要当着孙红军的面'发现'这些。"她将一枚主席像章别在小满衣襟，又仔细整理好妹妹的红领巾，"表现得越积极越好。"
小满眼睛一亮，立刻明白了姐姐的计划："我懂！这样他们就会让我继续翻废品！"她小心地将几枚金花生藏进棉袄内袋，剩下的则放进一个旧铁罐里，准备作为"战利品"上交。
姐妹俩刚走出弄堂，就撞见一队敲锣打鼓的游行队伍。横幅上"我们也有两只手，不在城里吃闲饭"的标语墨迹未干，领头的中学生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，脖子上青筋暴起。
林穗岁拉着妹妹退到墙根，她们在人群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朝阳穿着不合身的旧军装，那是用父亲的老军服改的，正在队伍末尾举着红宝书。少年晒黑的脸庞在寒风中泛红，但眼神依然明亮。
朝阳朝她们眨了眨眼，突然高声喊道："破西旧立西新！我们要把封资修的毒草彻底铲除！"话音未落，他"不小心"撞了下身旁的同伴，整队人的节奏顿时乱成一团。
趁这空隙，朝阳猫腰溜到姐妹身边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："机械厂革委会发的年糕，我偷藏了两块。"他压低声音，呼吸在冷空气中形成白雾，"王主任儿子在打听下乡的事，我套到话，第一批主要是66届的……"
林穗岁心头一紧——比预期的还要快！66届意味着朝阳和小满都很可能在第一批名单上。她接过年糕，感觉到油纸下还有东西——是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三人躲在电线杆后分吃年糕时，林穗岁注意到弟弟手腕上系着根红绳——那是她上周用系统特殊材料编的，看似普通棉绳，实则是微型通讯器。只是距离有限，如果下乡到偏远地区，系统可能会接收不到信号。
"学校要组织'革命文物清查队'。"朝阳舔着手指上的糖渍，声音压得更低，"我己经报名了，明天就能拿到介绍信。"
林穗岁心头一跳。清查队有权限进入被封存的资本家宅院和文物单位，这正是他们寻找文物线索的最佳机会。她刚要叮嘱弟弟注意事项，街角突然转出三个戴红袖章的青年。
"林朝阳！原来你躲这儿偷懒啊？"为首的高个子厉声喝道，臂上的红袖章像一道血痕。
朝阳立刻跳起来，举起红宝书大声背诵："革命不是请客吃饭……"趁对方愣神，他飞快地朝姐妹俩比了个手势——食指轻点袖口的红绳。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。
林穗岁拉着小满迅速拐进旁边的小巷，心跳如鼓。转过两个弯后，她才停下脚步，小心地展开朝阳塞给她的纸条。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："明早六点，豫园后门。"
纸条背面还画了个奇怪的符号——这是他们自创的密语，代表"危险但重要"。林穗岁将纸条揉碎塞进口袋，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。
"姐，我们现在去哪？"小满仰起脸问道，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消散。
林穗岁握紧妹妹的手："先去废品站，然后...我们得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了。"
她望向灰蒙蒙的天空，知道这个冬天将会比想象中更加漫长。但无论如何，他们必须守护好那些穿越时空的文明火种——为了过去，也为了未来。
等清查队走远，小满扯了扯姐姐的衣角，手指微微发抖："姐，你看。"她指向马路对面正在粉刷的围墙。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学生站在脚手架上，崭新的白灰覆盖了旧标语，上面用红漆刷着触目惊心的大字："知识青年到农村去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！"
那个巨大的惊叹号像一把红色的利剑，刺痛了林穗岁的眼睛。恍惚间，她仿佛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，咔嗒咔嗒，碾碎无数人的青春。耳边回响起父亲沉重的话语——"时局终不可控，百密终有一疏。万一岁岁真的被安排下乡，我们干脆就在当地建立文明保护所，环境实在恶劣的话就来个'金蝉脱壳'。"
她深吸一口气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藏在衣领里的纳米通讯器。这是用最后300点系统积分兑换的，只有米粒大小，却能在三十公里内保持联络。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镇定——风暴将至，好在他们早己布好退路。
"姐，你的名字会不会......"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手指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。
林穗岁蹲下身，替妹妹系好散开的红领巾："别怕，爸不是说了吗？咱们有三套方案。"她故意提高音量，让路过的人都能听见，"响应毛主席号召，到农村去干革命，多光荣啊！"
两个戴红袖标的妇女闻言投来赞许的目光。林穗岁拉着妹妹快步离开，在拐角处迅速闪进一条小巷。墙上的大喇叭正在播放最新指示："......知识青年上山下乡，是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百年大计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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