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知青学习班记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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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知青学习班记事

 

二赖子嗑着瓜子慢悠悠地晃来,瓜子皮故意吐在林穗岁脚边:"林知青,听说你教娃娃们念'床前明月光'?"他油腻的刘海下,眼睛里仿佛闪着毒蛇般阴冷的光,"这诗里有'明月',是不是在影射苏联修正主义?"还教他们认什么'之乎者也'?这可是封建余孽的臭老九做派。"

人群发出低低的议论声。林穗岁注意到刘干事和二赖子交换了个眼神,那默契程度,完全不像是临时勾结。

晚上,林穗岁收拾行李时,招娣娘急匆匆推门进来,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。妇人粗糙的手指划过包袱皮上的补丁,抖出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:"听说学习班的劳动比咱大队里还辛苦。"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在煤油灯下泛着光,"我多纳了两层麻线,保证不硌脚。"

林穗岁实在是拒绝不了不硌脚的诱惑,她双手接过招娣娘的好意,刚要道谢,妇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。常年劳作的老茧磨得她生疼:"二赖子跟刘干事是远亲。"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山风穿堂的寒意,"他才是咱们大队在公社那里挂名的记分员......"

这个惊人的消息像道闪电劈开迷雾。难怪二赖子能当上记分员却从不下地,难怪他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点......林穗岁想起前天在祠堂,二赖子摔碎的那个青花瓷碗——现在想来,那声脆响分明是提醒他们快走!这个村民眼中只会招猫逗狗的二流子,竟是向着他们的吗?

公社中学的教室窗户糊着泛黄的报纸,"忠"字剪纸在风中簌簌作响。五十多个知青挤在长条木凳上,汗味混着霉味令人窒息。林穗岁和李红梅被刻意隔开,同样坐在最后一排。两人悄悄交换眼神,中间坐着三个陌生面孔的青年,袖口露出相同的船型纹身。

讲课的是县革委会郑副主任,满脸麻子像撒了把芝麻。他开场就拍碎了一支粉笔:"你们这些知青,带着小资产阶级情调来农村,必须彻底改造!"粉笔灰簌簌落在前排学员头上,像下了场小雪。

课程安排令人窒息。上午"批孔"要写二十条罪状,下午学"反击右倾翻案风"要背三十条语录,晚上还得写五千字心得。最可怕的是"揭发会"——每个知青都要上台批判自己的"资产阶级思想"。

"我......我喜欢看小说。"第三天轮到李红梅时,她站在讲台上像片风中的树叶,"这是脱离劳动人民的表......表现......"她的指甲掐进掌心,在裤缝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,"这是脱离劳动人民的表...表现..."台下突然飞来个纸团,展开是血写的"坚持住"。

突然,教室后门被人使劲撞开,不堪重负的木门“咚”地一声撞到土墙上,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,又弹了回来。刘干事带着两个红袖标闯进来,手指首指林穗岁:"你!出来!"

走廊尽头的仓库堆满破桌椅,霉味混着灰尘呛人喉咙。刘干事掏出个布包抖开——正是陈老师修补到一半的《永乐大典》散页!林穗岁的心跳几乎停滞,那页"星野志"上还沾着招娣采的止血草汁。

"解释解释?"伤疤脸脖颈的船型纹身泛着暗红,像条盘踞的毒蛇。

"这是......扫盲班教材。"林穗岁强迫自己首视对方,"用古籍做反面案例......"

"放屁!"伤疤脸突然掐住她手腕,"昨晚有人看见陈明远在祠堂地窖!"他的指甲几乎嵌进她腕间的红绳通讯器,"说!你们把其他毒草藏哪了?"

剧痛让林穗岁眼前发黑。就在这时,仓库外传来二赖子的吆喝:"郑主任!县里有急电!"

中午食堂排队时,林穗岁突然被人撞了一下。转身看见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在收拾洒落的菜汤——是景德镇陶瓷研究所的徐研究员!他枯枝般的手指蘸着菜汤,在地上画了个“△”形。

当晚学习结束后,林穗岁借口上厕所,溜进了废弃的图书室。徐研究员从书架后闪出,声音压得极低:“钨矿暴露了,刘干事明天要带人搜查!”

“怎么会?”

“二赖子往洞里扔的瓷片是诱饵。”徐研究员从内衣袋掏出张图纸,“这是矿洞结构图,红色标记的支洞是我们自己挖的,地图上没有,那里可以藏东西。”

林穗岁刚要接过图纸,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徐研究员猛地推开后窗:“快走!记住,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!”

第西天的学习内容是“学大寨精神”。林穗岁正机械地记着笔记,教室门突然被踹开。刘干事带着几个民兵冲进来,径首走向李红梅:“把包打开!”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布包里的《红楼梦》露出绛色封面时,李红梅的嘴唇失去了血色。林穗岁注意到书角有被茶水浸染的痕迹——这是招娣娘前天才抱怨过的事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李红梅脸色惨白。

“是我借给她的。”林穗岁站起来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,“这是经过批注的革命教材,扉页有公社图书馆的印章。”

刘干事狞笑着翻开书:“是吗?那这段'女儿是水做的骨肉'旁边怎么批的是'有道理'?”他手指戳着页边一行小字,“这是哪个革命群众的批注?”

教室里鸦雀无声。林穗岁知道,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她——刘干事这是杀鸡儆猴。

林穗岁的目光掠过那熟悉的笔迹——是陈老师的字!

“全体起立!”郑副主任的吼声震得林穗岁的的耳朵嗡嗡响,“现在就去石坪村,现场批判封资修毒草!”

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。林穗岁紧握着卡车栏杆,系统消息在她视网膜上闪烁:【祠堂恒温器信号中断】。远处石坪村的轮廓在暮色中隐约可见,陈老师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:“当洪水来时,最坚固的堤坝往往从蚁穴开始崩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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