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林穗岁己经扮成农妇模样,混进了公社学习班的劳动队伍。今天的任务是搬运“大批判专栏”用的木板,她特意选了最靠近牛棚的路线,陈老师的身体己经经不得再三折腾了。
林穗岁佝偻着背,将最后一块松木板垒在牛棚外墙。汗珠顺着假发套边缘滑进衣领,劣质染发剂的刺鼻味混合着牛粪发酵的气息,倒成了最完美的伪装。她特意让右手食指缠着渗血的纱布——这是今早故意被木刺划伤的,既能解释握力不足导致的木板倾斜,又能在必要时留下特殊血迹。
牛棚角落的陈老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腕抖得像风中的枯叶,却仍坚持用蝇头小楷抄写"破西旧立西新"的标语。林穗岁注意到他笔尖在"旧"字最后一竖时突然收力,这是当年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批改论文时的习惯——遇到精彩段落总会克制赞赏。他瘦得脱了形,但握笔的姿势依然端正。
林穗岁趁看守不注意,将一张纸条塞进浆糊桶——那是用系统制作的介绍信,身份是县文化馆退休职工陈树生,照片用的是陈老师十年前的样貌AI修复图。
“哎哟!”她故意打翻浆糊桶,引得看守骂骂咧咧去找拖把。陈老师迅速捡起纸条藏进鞋底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。
而在更远的山路上,一辆开往景德镇的货车正穿梭在晨光里。车厢里,二赖子任死死抱着个那个粗布包袱。
三天后的傍晚,林穗岁在溪边洗绷带时,招娣飞奔而来:“穗岁姐!陈老师被县文化馆接走啦!说是要调他去整理革命文物!”
驾驶室里,化名陈树生的老人望着窗外的稻田,轻轻哼起了《赤脚医生向阳花》。
林穗岁望着远处腾起的尘土,嘴角微微上扬。系统的消息提示音适时响起:【新身份验证通过,转移程序启动】。夕阳把溪水染成金色,那些绷带在激流中舒展,像一面面胜利的旗帜。
晨雾未散,林穗岁蹲在公社卫生所的台阶上整理药箱。她特意在显眼处摆上艾草和金银花——这是为今天的景德镇之行准备的幌子。刘师傅的货车“突突”驶入院落时,她迅速将草药塞进药箱。
“小林,去景德镇送中草药的任务批下来了。”赵队长把介绍信拍在药箱上,目光扫过她泛黄的衣领,“早去早回,春耕总结会还等你发言。”
货车颠簸在盘山公路上时,林穗岁着介绍信上的公章。系统用虚数空间复制的公章几可乱真,连纸张做旧的处理都完美还原了公社用纸特有的草浆纹理。她望向窗外,二赖子正骑着自行车尾随车队,崭新的革委会袖标在尘土中忽隐忽现。
两天前的雨夜,林穗岁在祠堂撞见从景德镇回来的二赖子时,他正对着半块碎瓷片发呆。煤油灯下,瓷片底款的“王”字泛着幽光——正是林父照片背景里那个青花瓷瓶的款识。
“你爹当年在景德镇烧窑?”林穗岁故意问。
二赖子浑身一震,酒瓶“咣当”落地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他颤抖着从内衣袋掏出张泛黄的照片:年轻时的父亲站在龙窑前,手中捧着个绘有饕餮纹的瓷罐。照片背面用毛笔写着“甲戌年龙窑祭”,正是林家祖传的干支纪年法。林穗岁知道那罐底赫然是林家暗记,因为她在苏州文明保护所见过同样的罐子。
“他们说我爹是封建余孽……”二赖子突然捂着脸蹲下,“可这……是六八年武斗时,他用身子护住的罐子……”碎瓷片割破了他的掌心,血滴在照片上,晕染开“祭”字最后一点。
次日,二赖子主动申请加入景德镇革委会。二赖子把革委会申请表拍在王主任的桌上。林穗岁看着他歪扭地写下“王卫东”三个字,申请书“家庭成分”一栏的“富农“己被修改为“三代贫农”。“社会关系”里更是凭空多出个“表叔周伯年”——正是景德镇陶瓷厂的老匠人。
货车停在景德镇陶瓷厂后门时,林穗岁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。本该在此接应的周伯年不见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戴红袖标的青年。二赖子——现在该叫王卫东——跳下车,故意高声呵斥:“磨蹭什么?快给革委会搬草药!”
趁着混乱,林穗岁闪身钻进废弃的七号龙窑。潮湿的窑壁长满青苔,她在第三块耐火砖后找到了周伯年留的暗号:用釉料画的饕餮纹,右眼处缺了一笔,顺着记号往里走。
“林家丫头?”周伯嘶哑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:“今早革委会突击检查,我怕他们跟你们撞上,才假装顺着他们推搡的力道摔下山坡,他们怕闹出事就赶紧撤了……”
“跟我来!幸好他们走得快,我这才从山下赶近道上来,就碰上你了。”周伯年——父亲那位下放的老同学——举着煤油灯招手。灯光照亮窑壁上一处龟裂的纹路,裂纹中隐约露出半片青瓷,釉下藏着的《诗经》残句在昏黄光线下若隐若现。
“小林同志,这边!”
景德镇龙窑的窑洞里,林穗岁跪在潮湿的泥地上,手指轻轻拂过青砖缝隙里新长的苔藓。
【系统提示:龙窑保护所恒温系统己启动,当前温度23℃】
林穗岁皱眉,光幕上的提示相比往常有了明显的延迟。她掏出红绳通讯器,想问问父亲和大伯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。
“小心!”周伯年突然拽着她蹲下。窑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手电光柱扫过残破的窑门。几个戴红袖标的青年正在挨个检查运输药草的板车,二赖子赫然跟在队尾,崭新的红袖标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“他……”林穗岁攥紧了手中的瓷片。
“王卫东啊!刚调来的,说是让深挖景德镇的封资修余毒。”周伯年压低声音,“他也算是咱们的后辈……”
林穗岁便把村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这位周叔,最后还不忘调侃:“他现在可是您的表侄,可不就是后辈嘛!”
“砰!”窑门突然被踹开。二赖子醉醺醺的声音在洞内回荡:“给老子仔细搜!这些臭老九最会藏……”
话音未落,窑洞外突然传来哭喊声:“救命啊!牛惊了!”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哞叫声,整座龙窑都仿佛在牛蹄下震颤。周伯年趁机将林穗岁拉着就走,还顺手抓起把窑灰抹在脸上。林穗岁见了也跟着擦了把脸。
“都出去看看!”二赖子喊道。杂乱的脚步声远去时,林穗岁看见他在窑洞口比了个手势——那是父亲教她的,意为“安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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