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危急时刻

"黄干事派人抄了牛棚。"二赖子压低声音，喉结上下滚动着，带着劣质白酒的气味。他粗糙的手指在祠堂门框上无意识地抠挖，木屑簌簌落下，"幸亏我提前把陈老师的书都藏到祠堂了——就垫在功德箱底下，用《红旗》杂志包着。"

林穗岁愕然。她注意到二赖子说这话时，左眼瞳孔边缘那块褐斑突然变得鲜明，像一滴晕开的墨汁。祠堂里金丝楠木的幽香似乎更浓了，混合着功德箱后艾草燃烧的苦涩气息，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

"我爹说过，书比人命金贵。"二赖子咧嘴一笑，参差不齐的黄牙间漏出嘶嘶的气音。他解开油腻的衣领，露出锁骨处那个瓷印形状的疤痕，"我看到爹留在景德镇的东西了，他就藏在龙窑的匣钵里......那匣钵底款，跟我这个疤一模一样。"

林穗岁心头一跳。视网膜上突然弹出系统光幕：【检测到关键信息关联】，一行行蓝色文字瀑布般流下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刘干事对陶瓷如此敏感——三年前县文物局的档案记载，丢失的北宋官窑瓷印正是藏在特制的防火匣钵中。

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祠堂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王志强踩着竹梯，正往金丝楠木梁上涂抹特制的桐油。那油膏是用蜂蜡、松香和艾草灰调配的，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，散发着苦涩的清香。他的军用匕首插在腰间，刀柄上缠着的红绳正随着动作轻轻摇晃——那是昨晚林穗岁用荧光丝编的。

"这木头真神了。"他抹了把汗，指腹抚过梁上细密的纹路。那些木纹在触碰到掺了朱砂的桐油后，竟微微舒张开来，像在呼吸。"昨儿还发霉的地方，今早自己就收干了。"他仰头时，一滴汗珠顺着脖颈滑落，恰好滴在梁上那个不起眼的"△"刻痕里。

张建国蹲在功德箱后，毛笔在《农药登记簿》上沙沙作响。他的钢笔别在上衣口袋，笔帽上的红漆己经斑驳看着像是摔坏了。"县志上说，这祠堂用的楠木会'呼吸'......"他突然压低声音，笔尖在"敌敌畏"三个字上重重一顿，墨迹晕染开的形状恰是景德镇的地图轮廓。

"陈老师傍晚到，带着修补族谱的'资料'。"说着，他看似不经意地翻过一页，露出背面用米汤写的暗码。

招娣小小的身影蹲在门槛上，正灵巧地搓着艾草绳。她腕上系着的新红绳在阳光下几乎透明，那是林穗岁昨晚新编的——三股麻线里绞着荧光丝，在暗处会显出北斗七星的图案。村口方向突然扬起一阵尘土，她立刻将三根艾草插在门缝里，草尖指向正东——这是周伯年教的警戒信号。

景德镇的七号龙窑里，周伯年佝偻着腰整理匣钵。窑洞深处的温度让老人花白的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顺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蜿蜒而下。他枯瘦的手指拂过每个陶坯底部，指甲在不起眼处刻下细小的记号——那形状与祠堂梁上的"△"如出一辙。当二赖子扛着稻草进来时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袖口"不小心"扫落三个匣钵。

"小心！"二赖子一个箭步上前，却在接住匣钵的瞬间僵住了——底部釉下藏着《楚辞·九章》的残句，笔迹与他父亲照片背面的题字一模一样。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那个"△"符号，首到周伯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窑顶："天干物燥。"老人嘶哑的声音在窑洞中回荡，"老规矩，三更点火。"

二赖子点点头，将稻草堆成特定的圆锥形。每捆草芯里都藏着碎瓷片，排列方式与祠堂地窖里的青砖暗合。远处传来革委会的哨声，他迅速将荷包里的半块瓷片塞进最中间的稻草捆——那是昨晚从祠堂础石上取下的关键一块。

县文化所的吉普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，车窗外的夕阳将陈老师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。他怀中厚厚的《农谚集》正在发烫。前排的所长突然回头，镜片反光遮住他探究的目光："老陈，听说你懂古文字？七里桥发现块带字的石碑......"

"略知一二。"陈老师扶了扶眼镜，手指悄悄抚过书脊处的凹痕。当吉普车转过山梁时，他借着颠簸将拓片塞进座椅缝隙——那上面的饕餮纹缺了只眼睛，正是林家祖传的"十万火急"标记。车窗外，一只麻雀飞过，翅膀上沾着的桐油在夕阳下闪闪发亮。他悄悄翻开《农谚集》，最新一页的“清明前后种瓜点豆”字样下，荧光涂料显出一行小字：【祠堂梁危，速运龙窑】。

暮色笼罩石坪村时，祠堂后院的地窖悄然开启。林穗岁将油纸包裹的瓷片递给陈老师，月光下可见釉面裂纹组成的地图正在发光——那是系统激活的导航路线，每条裂纹都对应着龙窑密道的一个岔口。

"龙窑的甬道图。"陈老师指尖发颤，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，"这是明代官窑的密道！"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瓷片上的一道凸起，"这里有个暗门，修一修就能用！"

村口方向突然传来拖拉机的轰鸣。王志强浑身是汗地冲进来，军绿色挎包带子断了一截："革委会突击检查！说我们私藏西旧！"他的左手藏在身后，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——那是翻墙时被玻璃划伤的。

张建国迅速将《农药登记簿》塞进灶膛，火苗窜起的瞬间，空白处的暗码显形又消失。林穗岁收来不及阻拦的手，就算明知道张建国抄了好几份，她也还是感觉好心疼。

招娣机灵地掀开锅盖，蒸馒头的热气顿时弥漫整个厨房。在浓雾般的蒸汽中，林穗岁抓起装艾草的背篓："王志强带陈老师去从后山走，去龙窑，我和招娣拖住他们！"她的声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哨声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