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万尼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私掠令？”他轻笑了一声，缓缓靠回椅背，声音懒散的像是在逗弄一只猫。
“我怎么不知道？你们热那亚人随便搞了个破纸头，就跑来兴师问罪？”
使者脸色一沉眼角抽了抽，语气硬了些：
“阁下，这不是破纸头。纸上有总督府的徽记。我们曾在爱琴海失踪了艘商船，这私掠令一露面事情就对上了，您不会说这是假的吧？”
乔瓦尼皱着眉头，没急着开口，但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这事他当然知道——许多年前，他曾经暗中授权过数支船队私掠热那亚商船，想削弱他们在地中海上的贸易，顺便还能填补国库的窟窿。
但他当时叮嘱得清楚，所有行动要干净利落，别留下把柄。可这私掠令怎么就落到热那亚手人里了？
“这能说明什么？”
良久后，乔瓦尼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稳得像在聊今晚吃啥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
“随便哪个船长都能仿个章、写几行字。我看这没准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，找个借口挑事罢了。”
使者瞪圆了眼气得声音都高了几分：
“挑事？这东西是从一艘威尼斯沉船上找到的！船尾还....”
乔瓦尼冷哼一声打断道，
“沉船？那更说明不了什么。海里漂的东西谁知道哪来的？况且你们热那亚人跟我们斗了几十年，栽赃的事干得还少？”
使者咬紧牙关，想再争辩，乔瓦尼却抬手打断他：
“打住，你的话我听明白了。告诉斯皮拉诺，这事跟威尼斯没有任何，任何关系，和平协定还在，我没必要撕毁它。信不信，随你们。”
使者愣了愣，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么硬气。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，最终憋出一句：
“总督阁下，我们会再查清楚的。”
说完便草草行了个礼转身愤然离去。脚步声在屋内石板回荡，渐行渐远。
大厅里重归寂静，乔瓦尼靠在老爷椅上，指尖轻轻敲着扶手。
他大脑飞快转动，这封私掠令的暴露让他心头一紧。私掠的事他干得很隐秘，命令只传给了几个心腹船长，连议会都还蒙在鼓里。怎么就漏了？
他喊来侍卫，低声说：
“去，把拉明.亚马尔找来，快！”
亚马尔是他的私人幕僚。
不一会儿，亚马尔匆匆走进大厅，低头行礼：
“总督，您找我？”
听到那熟悉的嗓音，盲眼总督心头稍安，缓缓道出刚才发生的事情。
“要召集六人委员会吗？”亚马尔轻声问道。
“等等。”
乔瓦尼抬手制止，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，他清清楚楚记得签署私掠令的那个雨夜，委员会分明保证过所有文件都会用无标记的柯克船运送——就像他们过去无数次那样天衣无缝。
总督的翡翠戒指磕在椅背上：
“那些私掠令的副本，确定都销毁了？”
“执政官官邸的抄写员亲手烧的，我盯着灰烬撒进了水池。”
亚马尔摸索着下巴平静的说道，
“热那亚人拿到的可能是他们自己的间谍伪造......”
“嘭！”
总督室大门被撞开。
海军统帅安德烈闯进来时，靴子上的海藻还在滴水，淅淅沥沥洒了一地。
“热那亚舰队在墨西拿海峡扣押了我们两艘运粮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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委员会的橡木门在总督身后重重闭合，隔绝了圣马可广场的晚祷钟声。
密室内，十六盏琉璃吊灯把密室照得如同海底宫殿，镶嵌珍珠的会议桌中央，静静躺着那封来自热那亚的抗议信。
“我们当中有内鬼。”
财政官的银餐刀插进烤哈基咩排，黏稠的蜜汁顺着餐盘淌到桌面，
“两年前赎回的被俘船长赎金账目，也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。”
海军统帅咬了口无花果蜜饯：
“您是在暗示......”
“安静！”
亚马尔掰开烤鸡的胸腔，掏出其中热气腾腾的松仁递给乔瓦尼，
“现在追究谁是泄密者就像在暴风雨里找漏水的木桶，当务之急是让热那亚人的指控变成谎言。”
圣马可教堂总司铎擦拭着嘴角：
“可教皇特使己经要求查验真伪......”
“真的也能变成假的。”
间谍总管基利安从阴影中现身，抓起一把餐刀在手中把玩。
“圣马可图书馆地窖关着个八十岁的埃及人，他临摹过埃及法老墓的象形文字。”
“给他三天足矣，毕竟热那亚人手里的［真迹］，在海水里泡过不是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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间谍总管的小船载着铁箱驶向远方，箱子里装着二十份［真正］的私掠令原件——或者说，即将变成赝品的原件。
“告诉抄经僧，执政官印章的狮鹫左翼要比正常比例短十分之一。”亚马尔往基利安手里塞了个袋子，金币碰撞声像远方的船铃，
“三天内我要看到三十份［自古存在］的威尼斯商船遇袭记录。”
当圣马可钟楼敲响七下时，委员会签署了给热那亚的正式回函：
“.....所谓私掠令系热那亚伪造之挑衅文书，圣马可之狮从未撕咬基督兄弟之血肉。然贵国海军暴行己逾越上帝见证之条约，若不及早释放被扣船只，亚得里亚海将掀起洗净罪孽之风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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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5日
爱琴海南部
咸湿厚重的海上晨雾像浸透猪油的纱布，裹着查理舰队缓缓漂过海面，桅杆在雾中若隐若现，仿若幽灵。
瞭望台上的水手揉了揉疲劳通红的双眼——他己经对着灰白色浓雾瞪了三个钟头。
旗舰［征服者］号尾舱传来一阵杂乱响动，查理正抱头，咬牙忍耐发作的头痛。额上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木板上啪嗒作响。
“威尼斯人承诺的补给船还没到？”他扭头质问书记官威廉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“按协议昨天就应该汇合....”
威廉话音未落，底舱突然传来划桨奴隶的骚动。一个水手撞开舱门，海雾在他下巴胡须上凝成水珠：
“陛下！正东方向有船影！”
查理猛地起身，踉跄的冲出船舱来到右舷时，浓雾中隐约显出三桅帆船的轮廓。
他抓过传令官随身携带的号角正要吹响集结令
“这帮奸商总算....”话语未落，他的笑容突然凝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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