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名为阿迪勒的突厥人此刻正蹲在田埂边，手中正搓着条干瘪的麦茬。
这片土地经历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，如今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平静。
不远处，羊群在篱笆外不安地骚动，小女儿紧紧攥着他的衣角，她的目光首首地看向新来的传教士身后那辆满载麦种的驴车。
次日清晨
阿迪勒站在村口，望见新立的木十字架下一个传教士正在跟孩子们玩耍，孩童中欢声笑语不断。
听说这个传教士的名字是狄奥多罗斯，阿迪勒的小女儿挤在孩童堆里满脸兴奋，她的小辫子上还沾着传教士抹的圣油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“看，阿爸！”
她举着分到的半块面包跑回来时，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，胸前的狼牙项链和新发的十字架项链撞得叮当响。
回家的途中，阿迪勒瞥见村口山脚下新立的告示牌。牌子上用希腊文和突厥语并排书写：
［改宗者赐田三摩底——以巴西琉斯和上帝之名....］（一摩底约为14～16亩地）
“阿迪勒大哥！”
村口的奥西勒挥舞着崭新的十字架项链，他的脸上兴奋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我领到了河岸边的好地！再也不用给那些突厥老爷交要命的羊羔税了！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！”
阿迪勒应和了一声后继续低头思忖，行走时突然踩到个硬物，弯腰一看——是半截镶着新月的铜牌，边缘还粘着些许干涸的血迹。他迅速用土掩住，抬脸时正撞见心不在焉的税务官带着两个罗马士兵走过。
一个士兵的腰间上挂着收缴来的突厥弯刀，这让阿迪勒心中一紧，刀柄的狼头雕纹让他想起几个月前战死的兄长。
经过一处老酒馆时，耳边传来一个老头醉醺醺地哼唱声：
“田里长得出小麦葡萄，却长不出突厥人的脊梁。”这让阿迪勒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。
第三天清晨
阿迪勒起了个大早挤进闹哄哄的市集，羊皮水囊在他的腰间晃荡。
来的路上还听说邻村有一群自称［加齐］的人，鼓动着村民越过边境逃走，不知要去哪里。
他走到一处木台前，那里人头攒动，几个罗马税吏正在木台上宣讲政策，其中一个黄头发翻译官用突厥语激昂的喊着：
“虔诚的改宗者可领三摩底土地！”
阿迪勒心头一动，突然瞥见一个邻居挤在人群最前面，那家伙的旧皮甲上别着个崭新的铜十字架。
此时村里的陶匠老巴希尔拽住他袖口，浑浊的独眼透着警觉扫视西周：
“听说了吗？村尾的老巴依被带走了，说他家地窖藏着《古兰经》。”
老人颤巍巍比划着手势，
“举报的是他亲家，这下他们可整整得了六摩底好田啊。”
阿迪勒的心中一颤，不安感瞬间蔓延，回家路过新垦区时，阿迪勒恰好看见后屋的邻居穆拉特正跟着罗马人丈量土地。
穆拉特那被汗水浸透的粗麻衣下，隐约露出挂链上的十字架——去年这里最后一次过斋月时，这家伙还偷偷给阿迪勒塞过几枚干麦饼。
罗马人的量具精准划过田垄，松软的土壤上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芬芳。三摩底土地里包含一摩底休耕地，还有头三年免缴税的政策，这一切犹如甜蜜的陷阱让人难以抗拒。
“真主至...”
阿迪勒刚开口就咬住舌头，父亲临终前曾把《古兰经》缝进留给自己的羊皮袄。如今袄子早当了换麦种，经书只能藏在家里的草料堆里。
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，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己经围住了新贴的告示：
［商人卡迪尔因藏匿《古兰经》，被妹夫举报后罚光家产；裁缝艾尔森诬告邻居，被发现后反被贬为矿奴。］
阿迪勒想到家里藏匿的那本《古兰经》身体微微有些发软，心中的恐惧如瘟疫般扩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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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飞速流逝，秋收当天，麦垛堆成金色小山。丰收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村庄。
狄奥多罗斯第三次登门时，带来了治羊痢疾的草药。
这个传教士的突厥语虽然带着奇怪的口音，却可以准确叫出每头羊的名字，令阿迪勒对他心生好感。
“上帝说，好的牧羊人能认得出自己的每只羔羊。”对此狄奥多罗斯如此回应道
这时的他正蹲在羊圈修补栅栏，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和灰泥，手中的动作显得无比认真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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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时分
狄奥多罗斯踏着薄雪送来羊毛毡时，阿迪勒正忙着修理屋顶，这个修士的希腊长袍下竟穿着突厥式的毛毡靴。
“明年开始学堂需要教孩子们驯马，”
修士呵着白气说道，
“听说你当年可是部落最好的骑手。”
而小女儿此时趴在修士膝头，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两道交叉的线条——天真的信仰在她小小的心中逐渐成型。
当日深夜
阿迪勒又一次摸出草料堆里的古兰经。月光照在泛黄的经页上，脑海中突然响起傍晚时妻子的声音：
“阿依努尔今天写了希腊字母。”（他女儿的名字）妻子的声音如同轻柔的风吹拂着阿迪勒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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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那天，第一次来到教堂的阿迪勒站在教堂后排生涩地在胸前比划着十字。
教廷门口站岗的罗马士兵却盯着远处新修筑的瞭望塔——那里飘扬的鹰旗下，一座崭新的军队驻地己经建成。
回家的路上，陶匠老巴希尔拦住他神神秘秘的说道：
“老弟，听说有商队在收地契，这事我可只告诉了你。”老头的独眼里闪着一丝诡异的光，再次看了看西周确认没人后他又接着说道。
“那些人说三摩底土地就能把我们送到埃及那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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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春前一天的深夜，阿迪勒趁着西下无人将那本袖珍《古兰经》深深埋进后院的土里，仿佛将自己的信仰也埋藏其中。
次日清晨，阿迪勒在改宗文书按下了手印。文书官仔细核对了土地位置，发给他的三摩底土地恰好包含了山脚的优质草场。
“名字最好也要改，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。”身前的翻译官说道，
见阿迪勒没有意见文书官开始捏着笔蘸墨水，
“阿迪勒改为阿德里安诺斯如何？”
他刚要点头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咩叫——原来是狄奥多罗斯正帮着村民拦回走散的羊群。
附近学堂传来孩童的嬉闹声，阿德里安诺斯依稀能听到小女儿用希腊语背着祷文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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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第一粒麦种投入温暖的土壤时，阿德里安诺斯看到村口贴出张新的告示，
村里的陶匠老巴希尔试图贩卖地契给威尼斯人，举报者竟是他的亲孙子。
男孩领赏时正攥着教会学堂颁发的小石板，上面用希腊文板板正正的写着［忠诚是美德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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