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刀的寒芒几乎要戳到李云的鼻尖。李癞子身上那股混杂着汗臭、血腥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，令人窒息。他三角眼中的贪婪和凶戾毫不掩饰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李云连同他身后的两个孩子一起撕碎。
“秘法！盐！米！给老子！”李癞子的咆哮震得土地庙顶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李云的心跳如擂鼓，颈侧的伤口突突首跳，但他强迫自己稳住。他知道，此刻示弱或强硬都可能是死路。他需要筹码，一个能让李癞子暂时投鼠忌器的筹码。
“盐…”李云的声音嘶哑，但异常清晰，他迎着李癞子的刀锋，目光没有躲闪，“我有办法…弄到更多。”
李癞子举刀的手一顿，眼中的凶光被更浓烈的贪婪瞬间取代：“更多？多少？”
“比昨天…多十倍。”李云抛出诱饵，同时紧盯着对方的反应，“但…需要东西换。”
“换？拿什么换？”李癞子急切地问，柴刀下意识地放低了些。
“清净。”李云指了指角落里的小草，又指了指自己，“给她治病…的药草…最普通的就行…还有…别再让人进来打扰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还有…干净的水。”
李癞子三角眼快速转动着，像在飞快地盘算。十倍的盐！那意味着多少财富？在这个盐比金子还贵的年月，十倍的盐足够他李癞子在李家洼甚至附近的村落里横着走了！而代价，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草根树皮和一点清水？至于清净…这破庙他本来也懒得管。
“好！”李癞子几乎没有犹豫，一口答应下来，但随即又恶狠狠地补充，“老子给你！但你要是敢耍花样…”他猛地将柴刀插在李云脚边的干草堆上，入土三分，“老子就把你们三个剁碎了喂狗！”他朝门口吼了一声：“歪嘴！去！找王老头，把他那点压箱底的草药渣子都给老子拿来！再提桶干净水来！”
一个歪着嘴的打手应了一声，飞快地跑了出去。
李癞子又瞪了李云一眼，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，临走前还不忘把土地庙那扇聊胜于无的破门板狠狠摔上。
庙里暂时恢复了安静。李云紧绷的神经一松，差点虚脱倒地。阿土赶紧上前扶住他，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。
“李…李大哥…你真能…弄到盐？”阿土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。
李云靠在墙上，疲惫地摇摇头：“骗他的…缓兵之计…”他看着小草依旧滚烫昏迷的样子，心头发沉，“先…先想办法…弄点盐水…”
很快，歪嘴提着一个脏兮兮的破布包和一小桶相对清澈些的井水回来了，没好气地扔在地上，骂了一句：“癞子爷赏你们的！”便摔门而去。
布包里是些晒干的、散发着霉味的草根树皮，李云勉强认出几样清热解毒的常见草药，如蒲公英、车前草，但品相极差。他让阿土赶紧烧水，把草药煮上。同时，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，在最底层，果然发现了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东西。打开一看，是大约小半两灰白色的、颗粒粗糙、夹杂着泥沙的粗盐。
李云的心跳加速。这点盐，就是小草唯一的希望了。
他用烧开又稍微冷却的干净水，仔细洗了手（这行为让阿土看得目瞪口呆）。然后取了一点点粗盐，用干净的布片小心包好，放在石头上，用另一块石头耐心地研磨，尽量去除里面大块的沙砾。研磨好的细盐粉依旧浑浊不堪，远不如他系统提取的精盐，但此时也顾不上了。
他取了一点盐粉，用煮开后放温的水化开，调成极淡极淡的盐水——浓度甚至远低于生理盐水，他怕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。然后用煮过的干净布条，蘸着这微咸的水，一点一点，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小草干裂出血的嘴唇上，让她能慢慢吮吸进去。又用蘸了盐水的布条，轻轻擦拭她的额头、手心、脚心，希望能借助盐水的渗透压带走一点点热量。
做完这一切，李云己是满头大汗，精神上的疲惫更甚于身体。他看着阿土守着那罐咕嘟冒泡的草药，又看看小草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的呼吸（也许是心理作用），心中没有丝毫轻松。
这只是饮鸩止渴。这点盐水，这点劣质草药，能起多大作用？李癞子要的“十倍盐”怎么办？谎言随时可能被戳穿！等待他们的，依旧是死路。
果然，第二天一早，土地庙的门就被粗暴地踹开了。李癞子带着一身露水和戾气闯了进来，脸上写满了不耐烦。
“盐呢？老子的盐呢？”他目光如刀，在庙里扫视，最终钉在李云脸上。
李云强作镇定：“东西…需要时间…不是凭空变出来的…”
“放屁！”李癞子一把揪住李云的衣领，将他提了起来，“你昨天怎么弄出来的？嗯？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？给老子交出来！”他粗暴地在李云身上摸索，试图找到他想象中的“秘宝”。
李云奋力挣扎，颈侧的伤口再次崩裂，渗出鲜血。阿土吓得尖叫起来。
“没有…没有宝贝…”李云喘息着，“是…是法子…需要…需要海边的石头…还有…工具…”
“石头？工具？”李癞子狐疑地松开手，三角眼死死盯着李云，“什么石头？什么工具？”
“一种…发苦的黑石头…在海边…还需要大锅…木炭…很多柴火…”李云信口胡诌，尽量描述得复杂些，拖延时间。
李癞子半信半疑，但十倍的盐诱惑太大。他恶狠狠地道：“好！老子就信你一回！歪嘴！带几个人，去海边给老子找那种黑石头！越多越好！再给老子弄口大锅来！”他指着李云，“小子，老子给你弄东西！三天！三天之内，弄不出盐来，老子把你们三个吊死在村口老槐树上！”他撂下狠话，转身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去找“黑石头”和大锅了。
李云瘫坐在地，剧烈地咳嗽着，喉咙里满是血腥味。阿土扑过来，看着他颈侧渗出的鲜血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“李大哥…怎么办…三天…”
李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，远处依稀传来李癞子呵斥村民去找石头的声音。三天…三百条命的枷锁依旧冰冷沉重，小草的病未见好转，而李癞子的刀，己经悬在了头顶。他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堆干草上，昨天给小草擦拭的、沾着淡盐水的布条还丢在那里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，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，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神经。如果…如果李癞子逼得太紧…如果小草真的…他不敢想下去。但那三百条命，像一个冰冷的幽灵，始终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。
就在这时，阿土突然指着小草，惊喜地小声叫起来：“李大哥！小草…小草好像…没那么烫了？她…她刚才…好像舔了舔嘴唇！”
李云猛地转头看去。小草依旧昏迷着，但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稳了一些，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。是那点淡盐水？还是煮过的草药汤起了作用？或者是回光返照？
他不知道。但这微小的变化，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，在他绝望的心底，荡开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。他挣扎着爬过去，再次摸了摸小草的额头。滚烫依旧，但似乎…少了那种灼人的热度？
一丝荒谬的、渺茫的希望在冰冷的绝望中挣扎着探出头。或许…或许不需要三百条命？或许这点微光，真的能在污秽的泥沼中，照亮一条生路？
他看向阿土，少年眼中那点希冀的光，此刻显得格外珍贵。
“水…继续烧…草药…继续喂…”李云的声音依旧嘶哑，却带上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力量，“盐…我们再想想办法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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