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惊蛰宫墙暖意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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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惊蛰宫墙暖意初

 

林晚第一次进宫,是在惊蛰那日。

太后设宴赏新茶,萧玦作为战王需携家眷赴宴。前夜他翻来覆去,心声里全是碎碎念:【宫里规矩多,她笨手笨脚的别出错……要不要让张嬷嬷再教她一遍礼仪?】【她穿那件月白裙好看,素净,不会惹眼……】林晚听着,悄悄把那身月白裙熨得平平整整,又在袖袋里塞了包自己做的薄荷糖——她知道萧玦见了朝臣总容易烦躁,这糖能让他静些。

马车停在宫门前时,林晚攥着裙角的手微微发紧。宫门高耸,朱红漆上的金钉在阳光下晃眼,往来宫女太监都行色匆匆,却在看见萧玦的轮椅时,脚步都放轻了些。

“别怕。”萧玦转着轮椅靠近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,【跟着我走,没人敢为难你。】

进了太和门,迎面走来个穿湖蓝宫装的宫女,见了林晚,屈膝行礼时眼尾带着笑:“林姑娘安好,奴婢是太后宫里的晚翠,王爷特意吩咐过,让奴婢领着您先去偏殿歇歇脚。”她声音温软,见林晚鬓角的碎发乱了,还从袖袋里摸出支玉簪子,“这是奴婢自己的,姑娘先戴着,免得风刮乱了头发失仪。”

林晚接过簪子,簪头是朵小巧的玉兰花,触手温润。她刚道谢,就见晚翠己经熟稔地替萧玦整理起披风:“王爷的披风边角有点皱,奴婢替您理理,太后见了要念叨的。”语气里没有谄媚,倒像府里相熟的老嬷嬷,带着自然的关切。

偏殿里暖炉烧得正旺,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,旁边碟子里是杏仁酥,形状做得像朵花。晚翠笑着说:“这是御膳房刚做的,知道姑娘爱琢磨点心,特意留了碟给您尝尝。”林晚拿起一块,酥皮簌簌掉在掌心,味道竟和她在王府做的有七分像,心里顿时暖了半截。

宴席前的空档,林晚想着萧玦的腿疾,想去御花园找些艾草——宫里的艾草比府里的更鲜嫩,敷腿效果好。她沿着回廊走,转过月洞门时,忽听假山后传来“哎呀”一声轻呼。

走近了才见,个穿粉裙的少女正蹲在地上,手里捧着只摔碎的瓷瓶,深色的药汁洒了一地,混着淡淡的艾草香。少女抬头,露出张圆圆的脸,眼睛像受惊的小鹿,见了林晚,慌忙起身行礼:“我、我是端慧公主,你是……战王身边的林姑娘?”

林晚认得她——早听说当今太后最疼这个小孙女,只是公主自幼体弱,不常露面。她忙回礼:“公主安好。这是……艾草汁?”

端慧公主眼睛一亮,忘了刚才的慌张:“你认得?这是我好不容易求太医配的,说是能安神,谁知刚拿到就摔了……”她瘪着嘴,语气里满是委屈,手指却小心翼翼地捡着瓷片,“这瓶子是我母妃留下的,摔了怪可惜的。”

林晚蹲下身,帮她一起捡:“别用手首接碰,瓷片利。”她从袖袋里摸出块帕子,垫着捡起最大的一块,“艾草汁不难配,我府里也常做,回头我给你送些更好的,加了合欢花,安神效果更稳。”

“真的?”端慧公主眼睛亮得像星星,“我听人说,林姑娘最会弄这些?上次皇兄说,战王哥哥的腿疾,用了你的方子好多了呢!”她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低低的,“其实我也不爱喝太医的苦药,总觉得不如这些花草来得温和。”

两人蹲在假山后,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。林晚说王府后院种的薄荷如何提神,端慧公主说御花园的蔷薇露能做点心,说到兴头上,公主还拉着她去看自己种的几盆艾草:“你看这株,是不是比别处的壮实?”

阳光透过花叶落在两人手上,林晚看着公主脸上坦荡的欢喜,心里那点进宫前的拘谨渐渐散了。原来宫里也不全是规矩和疏离,也有这样像春日暖阳似的人。

宴席开始时,端慧公主拉着林晚的手走进殿,向太后笑道:“皇祖母,我认识了个好姐姐,她懂好多花草呢!”太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又看了眼萧玦——他正望着林晚,眼底的冷硬比往日柔和了许多,便笑着点头:“既然投缘,往后常让她进宫陪你说话便是。”

席间,晚翠悄悄给林晚布菜,都是她爱吃的清淡口味;太医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两眼,见她举止得体,还温言嘱咐了句“姑娘气色稍弱,回去可煮些红枣汤”;连平日里最严肃的禁军统领,见她替萧玦整理轮椅上的毯子,都朝她点了点头。

离宫时,端慧公主塞给林晚个锦囊:“这里面是御花园的蔷薇种子,你回去种种看,开花时可香了!”林晚回赠了她那包薄荷糖:“含着这个,读书时就不困了。”

马车驶出宫门,林晚捏着那包蔷薇种子,听见萧玦的心声:【她好像……比我想的更适应这里。】他顿了顿,又补了句,【端慧那丫头眼光不错。】

林晚转头看他,见他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,耳根悄悄泛了红。她把锦囊放进袖袋,和那支玉兰花簪挨在一起,心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炭火。原来这深宫大院里,也藏着这样多的善意——有晚翠递来的玉簪,有太医温言的嘱咐,更有端慧公主眼里坦荡的欢喜。

春风从车窗钻进来,带着宫外新抽的柳丝气息。林晚忽然觉得,往后的日子,或许真的会像这惊蛰的天气,一点点暖起来呢。

马车刚驶进王府侧门,林晚就被一阵熟悉的桂花香勾得偏过头。府里的老桂树抽了新芽,嫩绿的叶子裹着春阳,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影。

“先去偏院。”萧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,轮椅碾过石子路,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他没看她,视线落在那株桂树上,心声却飘了过来:【她袖袋里的锦囊鼓鼓的,别是把蔷薇种子压坏了。】

林晚忍不住笑,伸手摸了摸袖袋——端慧公主给的锦囊用的是软缎,确实怕压。她刚要说话,就见萧玦转着轮椅停在廊下,抬头看她:“愣着做什么?种子不赶紧种下,要闷坏的。”

“王爷怎么知道我要种?”她挨着他蹲下,从锦囊里倒出蔷薇种子,颗粒,带着淡淡的花香。

萧玦的耳根泛了点红,转开视线:“……端慧那丫头,除了这些花草,还能给你什么?”话虽硬,指尖却捡起粒最大的种子,“这得用温水泡半个时辰,再拌点草木灰,成活率高。”

林晚惊讶地抬头:“王爷也懂这个?”

他轻咳一声,算是默认。心声却在她脑子里打转:【小时候在北境,阿禾教过……她总说,种子埋进土里,就有盼头了。】

林晚没追问,只是把种子放进陶碗,倒了温水。阳光穿过廊下的紫藤架,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——她正用小镊子挑拣种子里的杂质,他的指尖偶尔会替她扶稳晃动的陶碗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
晚膳时,厨房炖了陈皮老鸭汤。林晚盛汤时,特意给萧玦多舀了两勺鸭腿肉,又想起端慧公主说“不爱喝太医的苦药”,便多盛了一碗,打算凉透了装在瓷罐里,明日让下人送去宫里。

“她身子弱,汤里别放太多姜。”萧玦突然开口,夹了块去骨的鸭肉放进她碗里,【上次太医说,端慧胃寒,姜多了反倒刺激。】

林晚心里一动,往汤里加了勺蜜枣泥:“加了这个,温甜的,她该爱喝。”

萧玦看着她搅动汤勺的手,指尖纤细,指甲修剪得圆润,沾着点蜜枣的黏腻。他忽然想起宫里宴席上,她替他整理轮椅毯子时,指尖划过他膝盖的温度,比太后赏的新茶还要暖。【她总能把这些琐碎的事做得妥帖……】

夜里,林晚在灯下碾合欢花——答应了给端慧公主配安神的艾草汁,得掺点这个才温和。研钵里的花瓣碾成粉,带着清苦的香,她正低头吹去浮尘,忽听窗外传来轮椅的声响。

萧玦的身影在窗纸上晃了晃,停了片刻才离开。她知道他没走——他的心声像揣了只小兔子,慌慌张张的:【她房里的灯还亮着……研药会不会累着?要不要让张嬷嬷送点宵夜?】

林晚笑着摇了摇头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白天从宫里带回来的杏仁酥。她走到窗边,轻轻推开条缝:“王爷还没睡?”

月光下,萧玦的轮椅停在海棠树旁,听见声音,猛地转过来,像被抓包的孩子:“……本王只是出来透透气。”

她把布包递出去:“御膳房的杏仁酥,还剩几块,王爷尝尝?”

他接过布包,指尖触到她的掌心,像被烫了下似的缩回去。布包里的酥饼还带着余温,他拿起一块,没立刻吃,只是看着她:“今日……在宫里,没受委屈吧?”

林晚靠在门框上,摇了摇头:“晚翠姐姐给了我支玉簪,端慧公主还说,等蔷薇开花了,要来看呢。”她顿了顿,望着他被月光镀成银色的侧脸,“王爷不用担心我的。”

萧玦的喉结动了动,过了会儿才说:“……知道了。”转身时,布包里的杏仁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,他的心声飘过来,软得像团棉花:【她笑起来的时候,倒比宫里的蔷薇好看多了……】

林晚关窗时,见他还在海棠树下站着,手里捏着那支从宫里带回来的玉兰花簪——不知何时,他竟把晚翠送的簪子收在了自己袖袋里。

次日清晨,林晚去花园种蔷薇种子时,发现萧玦己经让人翻好了土。松软的泥土里掺着细细的草木灰,旁边还放着个新做的木牌,上面用炭笔写着“蔷薇”二字,笔锋刚硬,却透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。

她蹲下身,把泡好的种子埋进土里,指尖碰到微凉的泥土,忽然想起宫里端慧公主说的话:“林姐姐,战王哥哥看你的时候,眼睛里像有星星呢。”

那时她只笑了笑,没说话。可此刻望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、假装看兵书却总往这边瞟的萧玦,她忽然觉得,端慧公主说得没错。

春风拂过新翻的泥土,带着种子破土的微响。林晚拍了拍手上的灰,转身朝萧玦走去——他放在膝头的兵书翻倒了页,露出夹在里面的半块杏仁酥,大概是昨夜没吃完的。

“王爷,”她挨着他坐下,阳光落在两人肩头,暖融融的,“等蔷薇开花了,我们请端慧公主来赏花吧?”

萧玦的指尖顿了顿,没看她,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心声在她耳边炸开,像撒了把糖:【好啊。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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