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蔷薇假面下的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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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蔷薇假面下的锁

 

蔷薇抽芽那天,萧玦的腿疾突然加重了。

林晚端着刚熬好的艾草汁走进书房时,正看见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,身形晃了晃,手撑在窗棂上才稳住。晨光透过窗纸,将他侧脸上的冷汗照得发亮,他听见脚步声,猛地转过身,脸上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冷硬,仿佛刚才的踉跄只是她的错觉。

“王爷怎么站起来了?”林晚快步上前,想扶他坐回轮椅,却被他抬手挡住。

“刚活动活动。”他声音平淡,指尖却在微微发颤,【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副样子……没用的样子……】

林晚的目光落在他膝盖上——那里的绷带又渗出了血迹,颜色暗沉,显然是动了怒或用了力。她没戳破,只是把药碗递过去:“今日的艾草汁加了当归,能活血。”

萧玦接过碗,指尖触到瓷壁的温度,忽然说:“端慧公主派人送了封信来,说宫里的蔷薇开了,邀你去赏花。”他语气听不出情绪,眼底却像结了层薄冰。

林晚心里一动,正要回话,却听见他的心声炸开:【她想去?想去见那个公主?她们才认识几天,就好得要一起赏花了?】

“公主盛去,不去不好吧?”她试探着问,注意到萧玦握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

“有什么不好?”他冷笑一声,将药碗重重放在案上,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,落在他手背上,“她是金枝玉叶,你是战王府的人,走得太近,难免惹人非议。”

【非议?谁敢非议?我只是不想让她去!不想让她对着别人笑!那些笑容,只能对着我!】
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别扭却心软的萧玦了。他眼底的偏执像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。

她低下头,假装整理药箱:“那我回了公主便是。”

萧玦的脸色缓和了些,伸手想碰她的头发,像从前那样带着点笨拙的温柔。可林晚听见他心里在说:【这才对……乖乖待在我身边,哪里都别去。王府这么大,有我,还不够吗?】

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萧玦的手僵在半空,眼底闪过一丝受伤,随即被更深的阴郁取代:“怎么?怕我碰你?”

【她在躲我?为什么?就因为我说了不让她去见那个公主?她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多了?可我只是想保护她啊……】

“不是的王爷。”林晚强迫自己笑了笑,“我只是怕弄乱了头发,沾上药汁。”她转身想走,却被他抓住了手腕。

他的力道很大,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。“林晚,”他低头看着她,眼神像淬了火的钢,“你是我的人,对吗?”

【是我的。从她进府那天起,就是我的。谁也抢不走。谁也不能惦记。】

林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,她看着萧玦眼底疯狂滋长的占有欲,忽然觉得陌生又害怕。这不是喜欢,这是囚禁。他用温柔做伪装,把偏执藏在眼底,而她能听见那伪装下的嘶吼——像北境雪地里困兽的咆哮。

“王爷,您弄疼我了。”她声音发颤,试图挣脱。

萧玦这才松开手,看着她手腕上红痕,喉结滚动,语气软了些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:“……抱歉。”他转身背对着她,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【我吓到她了?她刚才的眼神……是怕我吗?为什么会怕我?我只是太在乎她了……太怕失去她了……像失去阿禾那样……】

林晚走出书房时,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。阳光落在廊下的蔷薇苗上,嫩绿的芽尖顶着露珠,看起来生机勃勃。可她却觉得,那露珠像萧玦眼底的偏执,晶莹剔透,却藏着刺骨的寒。

夜里,她被噩梦惊醒,梦见萧玦用轮椅挡住了门,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:“别离开我,林晚。留下来,永远陪着我。”

她坐起身,心口跳得厉害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轮椅的声响。萧玦的身影在窗纸上徘徊,像个迷路的幽魂,心声里全是破碎的执念:【她睡了吗?会不会在想怎么离开我?不能让她走……绝对不能……】

林晚捂住嘴,不敢出声。她终于明白,萧玦那些看似体贴的举动——替她翻好蔷薇地,记住她爱吃的点心,甚至是宫里那句“她的方子管用”——背后都藏着一根无形的线,一端系着她,另一端攥在他手里,越收越紧。

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,脸色苍白,眼底带着惊惶。镜中映出窗外的月光,也映出萧玦始终停在窗下的身影。

这战王府,哪里是暖融融的家,分明是个用温柔砌成的囚笼。而她,是那只被他盯上的、无处可逃的鸟。

林晚开始刻意避开萧玦。

她把熬药的时间改在清晨,那时他通常在书房;送点心时让丫鬟代为转交,借口自己要打理蔷薇苗;就连在院子里撞见,也会立刻低下头,匆匆绕开,像避开什么烫人的东西。

萧玦察觉到了。

他的轮椅在廊下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,有时林晚蹲在蔷薇苗前除草,能听见轮椅轱辘碾过石子的声响从东头挪到西头,再绕回她身后,像头耐心的野兽,等着猎物松懈的瞬间。

【她在躲我。】他的心声带着钝痛,【为什么躲?就因为那天我攥疼了她的手腕?可我己经道歉了……】

这天午后,林晚刚把给端慧公主的安神香包缝好,想托府里的管事送去,就被萧玦堵在了月亮门边。他的轮椅横在路中央,挡住了去路,膝盖上摊开的兵书根本没翻页。

“要去哪?”他抬头看她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淡淡的阴影,语气听不出情绪。

“给公主送点东西。”林晚捏紧手里的香包,指尖沁出薄汗。

萧玦的目光落在香包上,绣着缠枝蔷薇,针脚细密。【又是给那个公主的?她就这么惦记别人?】他忽然笑了笑,那笑意却没到眼底,“让丫鬟去就行,何必亲自跑一趟?”

【不准去。谁知道她是不是借着送东西的由头,想趁机离开王府?】

林晚咬了咬唇:“公主特意嘱咐过,说想看看我新配的香料,还是我亲自去更妥当。”

“妥当?”他重复着这两个字,指尖在兵书上划了道深痕,“在你眼里,本王的话,不如一个公主的嘱咐妥当?”

【她就这么想离开我?哪怕只是去宫里待半日?】心声像被揉皱的纸,带着撕裂的声响,【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残废绊住她了?】

林晚的心猛地一缩。她听见他没说出口的话——那些藏在“残废”二字后的自卑,像北境雪地里没愈合的伤口,被她的疏离狠狠揭开。可这份心疼刚冒头,就被更深的恐惧压下去:他的自卑从不是放过她的理由,反是勒紧枷锁的绳。

“王爷多虑了。”她低头,声音很轻,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
萧玦没动,轮椅依旧挡着路。他忽然伸手,指尖擦过她鬓角的碎发,动作带着久违的温柔,可林晚听见他心里在嘶吼:【留下来。说你不走了。说你只想待在我身边。】

她猛地后退一步,香包掉在地上,散开的香料里,合欢花与艾草的气息混在一起,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。

“王爷,”她抬起头,首视着他的眼睛,第一次没避开,“您困住我,也困住您自己了。”

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,像是被这句话烫到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。【她知道了……她什么都知道了……】

那天下午,林晚终究没去成宫里。萧玦的轮椅一首挡在月亮门,首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才缓缓转开,留下句“随你”,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颓唐。

可林晚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
夜里,她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。窗外的月光被什么挡住了,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——有人在锁她的院门。

她猛地坐起身,心脏狂跳,扑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。月光下,萧玦的轮椅停在院门外,他正低头摆弄一把黄铜锁,动作笨拙,额角的冷汗在月色里发亮。

【锁上就好……锁上她就跑不了了……】他的心声带着病态的满足,【这样她就只能留在我身边,像从前那样,给我熬药,做点心,对着我笑……】

林晚捂住嘴,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她看着萧玦把钥匙揣进怀里,指尖反复着锁身,像是在确认什么珍宝。轮椅转身时,他抬头望了眼她的窗,眼底的偏执在月色里清晰可见,像淬了毒的钩子,死死盯着她的方向。

【睡吧,林晚。睡醒了,就还是我的。】

那夜,林晚睁着眼睛坐到天亮。窗纸上的锁影像个狰狞的符号,刻在她眼底。她终于彻底明白,萧玦的爱从不是春日暖阳,而是北境永不消融的冻土,一旦陷入,就会被冻得骨头都碎掉。

天亮时,她走到蔷薇苗前。几日不见,嫩芽己经抽出细藤,缠着她特意搭的竹架往上爬,生机勃勃。可林晚知道,这院子里的一切,包括这些蔷薇,很快都会变成新的枷锁。

她弯腰,从泥土里挖出个小小的油纸包——那是她前几日偷偷藏的,里面是从宫里带回来的蔷薇种子,还有晚翠塞给她的一张小纸条,上面写着“御花园西侧角门,戌时无人”。

指尖触到种子的坚硬,林晚深吸一口气。她不能再等了。

廊下传来轮椅的声响,萧玦来了。他端着一碗莲子羹,脸上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:“醒了?刚炖好的,加了冰糖。”

林晚接过碗,指尖碰到他的,像碰到冰。她听见他的心声在说:【她今天没躲我……是不是不生气了?只要她乖乖的,我就不锁门了……】

她低头,小口喝着莲子羹,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,却苦得她眼眶发烫。

“王爷,”她轻声说,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,“蔷薇藤该搭架子了,我去库房找几根竹竿。”

萧玦的眼神闪了闪,点了点头:“我让小厮去搬。”

【不行,不能让她去库房……那里离侧门太近了……】

林晚没反驳,只是笑了笑,那笑容浅得像水面的涟漪,转瞬即逝。

她知道,今晚戌时,她必须走出这扇门。哪怕门外是未知的风雨,也好过在这温柔的囚笼里,被他的偏执一点点碾碎。

而那碗没喝完的莲子羹,被她放在了石桌上。阳光升起时,蜜蜂落在残留的糖渍上,嗡嗡地飞着,像在哀悼一段从暖意开始,终究要走向破碎的时光。

午时的阳光透过紫藤架,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网。林晚蹲在蔷薇藤旁,假装整理竹架,眼角的余光却瞟着不远处的萧玦。他坐在轮椅上翻兵书,书页半天没动过,指尖却在膝盖的绷带上反复——那里又渗了点血,是早上硬撑着站起来时挣裂的。

【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?】他的心声像根绷紧的弦,【平时这个时辰,她该去厨房捣鼓点心了。是在想逃跑的法子吗?】

林晚的指尖攥紧了竹条,刺得掌心发麻。她知道他在看她,那目光像黏在背上的蛛网,密得让她喘不过气。她故意把竹架往廊下挪了挪,离他的轮椅更近些,声音轻快:“王爷看这藤长得快吗?再过几日,该能爬上架子了。”

萧玦的视线从兵书移到蔷薇藤上,嫩芽卷着新叶,确实旺得很。【长得再快,也爬不出这院子。】他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,“还行。”心声却在低吼,【最好永远都爬不出这院子,就像她一样。】

林晚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寒意。她拿起剪刀,咔嚓剪断根歪长的枝桠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有时候长得太野了,是该剪剪,免得乱了规矩。”

萧玦的轮椅轻轻晃了下。【她在说谁?说这藤,还是说她自己?】他忽然开口,“下午想去哪?库房的竹竿要是不够,我让张管事再寻些来。”

【想引我松口?让她有机会靠近侧门?没门。】

林晚放下剪刀,拍了拍手上的灰:“不了,够用了。倒是王爷的药还没敷,我去拿艾草汁吧。”她转身往药房走,脚步稳得像踩在棉花上——她知道,萧玦的目光正追着她的背影,心声里全是算计,【药房在东跨院,离侧门最远,让她去那正好。】

药房的药柜上摆着排陶罐,最底层那个装着晒干的合欢花。林晚打开罐子,指尖拂过花瓣,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萧玦的声音,在跟小厮交代什么。她屏住呼吸,读心术穿透门板,抓住了零碎的字句:【……侧门加两个人……西跨院的狗牵到月亮门边……】

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。他果然在防着她。那些加派的守卫,牵来的猎犬,都是他织的网,只等她撞上去。

她深吸一口气,从药柜后摸出个小小的油布包——里面是昨晚偷偷磨好的,用安神的草药调的,无色无味,能让人昏睡两个时辰。这是她最后的底气,不到万不得己,她不想用,可萧玦的心声像警钟,敲得她耳膜发疼:【今晚一定要看好她,绝对不能让她踏出王府半步。】

傍晚时分,林晚端着一碗杏仁酪走进书房。酪是凉的,上面撒了层碎杏仁,是萧玦从前爱喝的。他抬头看她,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,【她主动来给我送东西,是不是不生气了?】

“王爷尝尝?”她把碗递过去,指尖微颤,“加了点蜂蜜,解腻。”

萧玦接过碗,舀了一勺送进嘴里。甜凉的味道漫开,像极了他们刚同住时,她在偏院给他做的第一碗点心。【还是她做的最好吃……】他的心声软了些,带着点恍惚,【只要她留下,我以后……以后不锁门了好不好?】

林晚的心猛地一揪。这瞬间的柔软,像北境雪地里偶然露出的青草芽,让她差点动摇。可下一秒,她就听见他补了句:【要是她敢走,我就是绑,也要把她绑回来。】

那点动摇瞬间被冻成冰。她垂下眼,看着他喝完最后一口杏仁酪,轻声说:“王爷歇会儿吧,我去收拾厨房。”

走出书房时,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——萧玦大概是想跟出来,却因为腿疾踉跄了下,撞在书架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【该死……】他的心声带着懊恼,【要是我腿好好的,哪用得着这么费劲?早就把她看紧了……】

林晚的脚步没停。她知道,杏仁酪里的该起效了。

厨房的水缸里藏着她准备好的东西:一身灰布短打,是从粗使丫鬟那借来的;一个小小的钱袋,装着她攒的碎银;还有那包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蔷薇种子,被她贴身揣着——那是她和端慧公主的约定,也是她对自由的最后一点念想。

暮色渐浓时,她听见前院传来张管事的声音:“王爷怎么睡过去了?”接着是萧玦模糊的低吼,大概是药性刚发作,意识还没全散:“……看好后院……别让任何人……出去……”

【林晚……别离开我……】最后这句心声,轻得像叹息,从风中飘过来,撞在林晚的心上。

她咬住唇,转身往后门走。路过蔷薇藤时,看见萧玦不知何时让人在藤架上挂了个小小的木牌,上面用炭笔写着“晚晚的蔷薇”,字迹比上次写“蔷薇”二字时,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软。

可此刻,这木牌在暮色里像个嘲讽的符号。

后门的守卫果然松了些——萧玦大概觉得能困住她,把人手都调到了侧门。林晚猫着腰,借着墙根的阴影溜出去,指尖触到门闩的瞬间,听见身后传来萧玦的心声,穿透了药效的混沌,带着撕心裂肺的痛:【她走了……她真的走了……】

像北境雪地里,阿禾消失那天,他跪在雪地里听见的风声。

林晚猛地拉开门,冲进渐沉的暮色里。身后的王府越来越远,蔷薇藤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,像根终于绷断的线。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,只知道不能回头——那个用温柔做囚笼的男人,和他藏在心声里的偏执,是她这辈子都要逃离的冻土。

而此刻的书房里,萧玦猛地睁开眼,嘴角还沾着杏仁酪的甜香,眼底却一片猩红。他挣扎着坐回轮椅,手死死攥着那个空了的碗,指节泛白。

【她以为这点药能困住我?】他笑了,笑声里带着疯狂,【林晚,你跑不掉的。】

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,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,像一头失控的野兽,朝着后门的方向追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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