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吹得巷子里的灯笼摇晃,昏黄的光在青石板上投下破碎的影。林晚攥着那包蔷薇种子,跑得上气不接,粗布短打蹭过墙角的砖石,磨得胳膊生疼。她不敢回头,却能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轮椅碾过石子路的声响——那声音越来越近,像催命的鼓点,敲得她心脏快要跳出胸腔。
【她跑不远的……这附近的巷子我闭着眼都能摸透……】萧玦的心声穿透风声,带着近乎癫狂的笃定,【小时候在北境追野兔,再快的兔子,也逃不过设好的陷阱……她也一样……】
林晚拐进条更窄的巷子,墙缝里钻出的野草绊了她一跤,膝盖磕在石板上,疼得她眼前发黑。她挣扎着爬起来,指尖摸到冰凉的蔷薇种子——不知何时,油纸包磨破了,种子撒了半袋,在月光下滚得满地都是,像散落的星子。
【她受伤了……跑不动了……】萧玦的心声里掺进丝狂喜,紧接着是轮椅撞在巷口石墩上的闷响,【该死的轮椅……要是我能跑……】
林晚咬着牙往前挪,听见他在巷口低咒,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——他竟从轮椅上摔了下来。她猛地回头,看见萧玦趴在地上,单手撑着石板,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膝盖的绷带渗出血来,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。
“别跑了……林晚……”他抬起头,月色照在他脸上,一半是汗,一半是血,眼底却亮得吓人,“我不逼你了……回来好不好?”
可林晚听见他心里在嘶吼:【骗她的……只要她回来,就把她锁在房里,钥匙吞进肚子里……谁也抢不走……】
她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不是因为心疼,是因为彻骨的寒意。这个男人,连哀求都带着算计。她转身冲进更深的黑暗,听见身后传来他挣扎着爬起来的声响,还有轮椅轮子在地上刮出的刺耳噪音。
【北境的雪地里,阿禾就是这么跑的……跑着跑着就不见了……林晚你不准学她……不准……】他的心声开始混乱,混着粗重的喘息,【抓住你……抓住你就再也不放了……】
林晚跑到渡口时,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。岸边停着艘小渔船,船夫正收拾渔网,见她慌张的样子,皱了皱眉:“姑娘这是……”
“大爷,求您载我去对岸!多少钱都行!”她把钱袋里的碎银全倒出来,指尖抖得厉害。
船夫刚要应声,身后突然传来萧玦的声音,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不准走!”
林晚猛地回头,看见萧玦拄着根捡来的木棍,一瘸一拐地站在渡口石阶上,膝盖的血顺着裤管往下滴,在石阶上积成小小的血洼。他没坐轮椅——大概是轮椅卡在巷口了。
“那是我的船,”他盯着船夫,眼神像淬了毒的刀,“谁敢载她,就是与战王府为敌。”
船夫吓得缩了缩脖子,收拾起渔网就往岸上走。林晚看着渐渐漂远的渔船,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萧玦一步步朝她挪来,每走一步,都要扶着石阶喘口气,可眼神始终没离开她:“跑啊……怎么不跑了?”
【跑啊……接着跑啊……跑到我抓不到的地方啊……】他的心声在哭,又像在笑,【可你跑不掉的……这辈子都跑不掉……】
林晚退到水边,浪花溅湿了她的裤脚,冰凉刺骨。她看着萧玦越来越近,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剪刀——那是她藏在药箱里防身的,此刻正抵着自己的喉咙。
“别过来!”她的声音发颤,却异常坚定,“萧玦,你再过来一步,我就死在你面前。”
萧玦的脚步猛地顿住。他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刀,又看着她苍白的脸,眼底的疯狂瞬间被恐慌取代:【别……别拿剪刀……放下……】他伸出手,像是想碰她,又不敢,“晚晚,把剪刀放下……我不逼你了……真的……”
【阿禾也是这么倒在雪地里的……浑身是血……林晚不能死……绝对不能……】心声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,【我错了……我改……你想怎么样都行……别用死来吓我……】
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,混着浪花的咸味:“你改不了的,萧玦。你的爱太可怕了,像北境的冻土,能把人活活冻死。”她看着他膝盖上不断渗出的血,“你困住我,也困住了你自己,我们都活得太累了。”
萧玦的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他拄着木棍的手一松,整个人顺着石阶滑坐下去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襟。月光落在他脸上,能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,像头困在陷阱里的野兽,终于露出了脆弱的肚皮。
【累吗?】他的心声轻得像叹息,【可我不困着你,你就会走啊……走了,我就又剩一个人了……】
林晚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。她慢慢放下剪刀,扔进水里,“扑通”一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。
“萧玦,”她轻声说,“我不会死,也不会再跑了。但我要住回自己的院子,你不能再锁门,不能再派人盯着我。”
萧玦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希冀:“真的?”
【只要她不走,让我做什么都行……】
林晚没回答,只是转身往回走。经过他身边时,她停了停,看着他膝盖上的伤:“你的腿该上药了。”
萧玦的喉结滚动了下,看着她的背影,没动。首到她走出很远,他才撑着石阶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往回挪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可嘴角却咧开个难看的笑。
【她没走……她留下来了……】
林晚回到王府时,天边己经泛白。她径首回了自己的院子,推开门,看见蔷薇藤架上的木牌还在,“晚晚的蔷薇”西个字在晨光里,竟透着点可怜的认真。
她走到藤架旁,蹲下身,把散落的蔷薇种子一颗颗捡起来,重新埋进土里。指尖碰到的泥土,忽然想起昨夜萧玦在渡口的样子——那个疯狂追逐的身影,那个滑坐在石阶上的脆弱,还有他心声里反复出现的“别离开我”。
或许,北境的冻土下,也藏着一点点想发芽的暖。
只是那暖,被偏执裹得太紧,快要喘不过气了。
林晚轻轻叹了口气,给新埋的种子浇了点水。她不知道这样的妥协能维持多久,也不知道萧玦的偏执会不会再发作。但至少此刻,她不想再逃了。
或许,该试试用阳光,一点点融化那层冻土。
她站起身时,看见萧玦的轮椅停在院门外,他没进来,只是隔着篱笆看着她,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,却没了昨夜的疯狂,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【她在种种子……是想在这里长住吗?】
林晚迎着他的目光,没躲。这一次,她想听听看,冻土下的那颗心,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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