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镇北将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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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镇北将军

 

蒲志鹏的尸体重重砸在泥地里,胸口插着的正是他自己那把豁了口的厚背重刀。温热的血混着泥浆溅在陈野脸上,如同滚烫的烙印。那双牛眼还死死瞪着,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。周围死寂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惊怒的狂潮!

“什长!”离得最近的士兵眼珠赤红,猛地拔出腰刀,“狗日的反了!剁了他祭旗!”

“杀了他!给蒲头偿命!”

十几根长矛瞬间如毒蛇昂首,矛尖齐齐转向地上蜷缩的陈野。士兵们因愤怒和恐惧扭曲的脸在篝火下如同恶鬼,混乱的脚步将泥泞踩踏得噗嗤作响,杀气如实质的冰锥刺骨。陈野眼前发黑,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抽吸着腥冷的空气,方才拼死一击耗尽了最后的气力,芯片的蓝光在视网膜边缘疯狂闪烁,却只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——透支了,彻底透支了。

就在刀矛即将加身的刹那,一声沉喝如同闷雷滚过营门,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:

“军营重地,刀兵向内,成何体统!”

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军辟易的威严,穿透夜风,首刺入每个人的耳膜。混乱的人潮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开,硬生生裂开一条通道。

沉重的铁靴踏在泥泞与血泊混合的地面上,发出沉闷而稳定的“咚、咚”声,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。玄色山文铁甲在昏黄的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,甲叶摩擦发出细碎而冰冷的金铁之音。来人身材并不魁梧得惊人,但那股渊渟岳峙般的气势,却让所有躁动的士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,垂下矛尖,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半步。

来人正是巡营至此的镇北将军——萧破虏。他面庞线条冷硬如北境风化的黑岩,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,此刻正扫过地上蒲志鹏的尸体,目光在那柄贯穿其胸的豁口刀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移向泥泞中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陈野。那目光锐利如刀,瞬间穿透了陈野满身的血污与狼狈,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审视。

“何人喧哗?因何杀人?”萧破虏开口,声音不带丝毫情绪,却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。

一个激灵的老兵噗通跪下,指着陈野,语速飞快却带着颤音:“禀将军!是这厮!这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子,蒲什长带人盘问,他竟暴起夺刀,杀了蒲头儿!目无军法,以下犯上,请将军严惩!”

“死人堆?”萧破虏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,目光再次锁住陈野,“哪个营的?”

“他…他自称是勇子营的!”另一个士兵抢着回答,语气带着鄙夷,“可勇子营昨日就报了全军覆没!文书还热乎着!他定是装死逃回来的逃兵!蒲什长正要按律处置,就被他……”

“逃兵?”萧破虏打断了士兵的话,向前踏了一步,铁靴停在陈野头颅旁不足一尺处。陈野能清晰地闻到铁甲上沾染的浓重硝烟、干涸血锈和冰冷金属混合的气息。将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芯片的蓝光在颅内疯狂闪烁,前世特种兵的经历与陈野残留的恐惧激烈碰撞,最终化作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戾,支撑着他抬起沉重的眼皮,迎上那冰寒的审视。

“我…不是逃兵。”陈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喉咙里涌上的血腥气,“勇子营…陈野…十九岁…陈家村人…征召入伍…木传…腰牌…陷在尸堆里了…”

他艰难地喘息着,用尽力气抬起血迹斑斑、指甲外翻的右手,指向蒲志鹏的尸体,又艰难地划向自己胸前被矛尖刺破的皮甲,那里还残留着被靴底狠狠践踏的泥印。

“他…不问青红皂白…诬我为鬼…斥我为逃…不听我辩…不容我证…以耳为凭…反遭其辱…”他每说一句,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,但眼神却越来越亮,如同燃烧的炭火,“…踩我于泥…欲枭首祭旗…刀…及颈…求活…本能…夺刀…非为弑上…只为…自保!”

“放屁!”先前跪着的老兵猛地抬头,怒视陈野,“蒲什长按律行事!你分明是畏罪暴起!”

“按律?”萧破虏终于将目光从陈野身上移开,缓缓扫视全场,最后落在那老兵脸上,声音陡然转厉,“按哪条军律,准他蒲志鹏在未验明正身、未上报军法司之前,就私自动刑,行枭首之权?!又是哪条军律,准他将同袍踩于脚下,肆意凌辱?!”

一连串的质问,如同冰雹砸下。老兵脸色瞬间惨白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答不上来。周围的士兵更是噤若寒蝉,握矛的手心沁出冷汗。将军的威势如同无形的山峦,压得他们抬不起头。

萧破虏的目光再次回到陈野身上,这次停留得更久。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不甘与野性,看到了那身破烂皮甲下遍布的新旧伤痕,看到了他即便如泥,脊梁深处仍透着一股不肯折断的韧劲。这不像一个懦弱的逃兵。

“你说你杀了胡虏,以耳为证?”萧破虏忽然问道。

陈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动了动埋在泥里的左手,艰难地摊开掌心——那三只沾满污泥、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耳朵,赫然还在!虽然污秽不堪,但匈奴人特有的厚实耳廓和佩戴骨饰留下的孔洞,在火光下依稀可辨。

萧破虏眼神微凝。一个能孤身从尸山血海爬出,反杀三名追兵(以耳为证),并在绝境中悍然反杀一名持械军官的人…是个人才!更是把锋利的刀!如今北境战事吃紧,军中正值用人之际,尤其是这种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狠角色!至于蒲家…一个旁支什长的死,还不足以让他萧破虏自断臂膀!蒲家的手,也伸不进他的镇北军营!

“好一个‘只为自保’!”萧破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蒲志鹏盘查不明,处置失当,辱及袍泽,激起兵变,死有余辜!”

此言一出,全场皆惊!士兵们面面相觑,难以置信。这…这就把蒲什长的死定性了?还成了咎由自取?

“将军!他…”老兵还想争辩。

“闭嘴!”萧破虏厉喝一声,目光如电扫过,“尔等身为守营士卒,遇敌袭惊惶失措(指喊鬼兵),查身份草率敷衍,见同袍蒙冤受辱袖手旁观,更纵容上官滥用私刑!此等行径,与帮凶何异?每人下去领十军棍!再有聒噪,军法从事!”

雷霆之威,无人再敢置喙。士兵们面如土色,纷纷低头。

萧破虏不再看他们,目光落在挣扎着想爬起的陈野身上,冷硬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,如同寒冰裂开一道细缝。

“至于你,陈野。”他声音放缓,却依旧带着千钧之力,“勇子营确己除名。然,你于尸山杀敌在前,于营门自证求生在后,悍勇可嘉,命不该绝。”

他略一停顿,字字如锤,砸在陈野心坎,也砸在每一个竖着耳朵听的人心上:

“自今日起,就入镇北军前锋营!此刀,便是你的身份!”

“锵啷”一声,萧破虏腰间那把黝黑无光、薄如枯叶的狭长长刀并未出鞘,连鞘被他掷出,精准地插在陈野手边的泥地上,深没及柄!刀柄末端,一只展翅欲飞的黑铁雄鹰徽记,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。

“蒲什长之死,乃其咎由自取!本将亲自上报军法司与兵部备案!蒲家若有异议…”萧破虏的声音陡然转寒,如同北境最凛冽的朔风刮过营门,卷起地上几片枯叶,“让他们家主,来本将帐下说话!”

寒风卷过营门,焦黑的“燕”字残旗猎猎作响。陈野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腥臭的泥地里,终于触碰到那冰冷的、象征着新生的刀鞘。鹰徽的棱角刺入掌心,带来清晰的痛感——这是活着的证明,更是踏入风暴中心的投名状。

萧破虏转身,玄甲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。身后,泥泞中挣扎的身影,正用尽全身力气,握紧了那柄黑鹰长刀。蒲志鹏的血在泥地里蜿蜒,渗入北境的黑土,如同一条无声的引线,悄然埋向了远方盘根错节的蒲氏门庭。命运的车轮,在寒夜篝火的噼啪声中,轰然转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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