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山后，洛眠月等人就陪许南洲回了家。
有些事，是该当面说清楚。
许南洲家的楼道很安静，感应灯在他们踏上台阶时“啪”地亮起，暖黄的光打在六个人身上，把影子拉得歪歪扭扭。
洛眠月走在许南洲身侧，能感觉到他攥着书包带的手在微微发紧。
“别怕，我们在。”洛眠月清冷的嗓音响在身侧。
许南洲的指尖松了松，书包带不再勒得掌心生疼。他侧头看洛眠月，她的笑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亮，像颗刚剥开的糖，甜意顺着目光漫过来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声音比刚才稳了些。
到了门口，许南洲深吸一口气，刚要摸钥匙，门却突然开了道缝。许母探出头，看到门口站着一群半大孩子，愣了愣：“南洲？这些是……”
“他们是我同学，”许南洲开口，声音清亮，“我们来……跟您说件事。”
感应灯在头顶明明灭灭，却照得每个人的脸都亮亮的，像揣着一团能驱散所有不安的光。
许母把门彻底拉开，侧身让他们进来。客厅的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布套，茶几上摆着半盘没吃完的苹果，阳光从纱帘缝里钻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。
“阿姨，我们不渴，就说两句话。”洛眠月先开了口，语气礼貌又干脆，“许南洲不想去尖刀班，我们是来帮他说清楚的。”
许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，目光落在许南洲身上：“南洲，你跟妈说过这事？”
许南洲捏了捏书包带，刚要说话，宋文突然插嘴：“阿姨，不是他跟您说，是我们觉得他就该留在重点班！他上次帮林野补数学，林野进步了二十名呢！”
林野赶紧点头：“对对对！他讲题比补习班老师清楚多了，去尖刀班多可惜！”
“你们不懂，”许母叹了口气，拿起茶几上的申请表，“尖刀班师资好，升学率高，我是为他好。”
“可他吃安眠药才能睡着，也是为他好吗？”洛眠月的声音突然轻下来，却像颗小石子，在安静的客厅里砸出回声。
“吃药？！”西人包括许南洲的母亲懵了。
“那药真的是许南洲的？！”温歆也不顾在谁家了，不顾形象的大声尖叫。
“洛美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！不会是下山的时候你们在后面聊天的时候吧。”宋文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。
姜维和林野都不知道许南洲有药，他们的震惊不比温歆和宋文小。
许南洲的脸瞬间褪尽血色，攥着书包带的手像生了根，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塑料里。他没想到洛眠月会当众说出来，那些被小心翼翼藏在抽屉最深处的药片，此刻像被骤然掀开的伤疤，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喉咙像被堵住，只能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，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响。
洛眠月悄悄往他身边靠了半步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：“没事的。”
许母手里的申请表“啪”地掉在茶几上，她踉跄着后退半步，眼睛死死盯着儿子：“南洲，你告诉妈，这不是真的……你为什么要吃那种药？”声音里的颤抖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滚得满地都是。
宋文挠着头，憋出句实在话：“其实……是我先看见的。那天他在医务室门口吃药，脸白得像纸，我没敢问，就告诉了洛眠月……之前来你家找你玩，也在你抽屉里看到了药。”说着偷偷瞟了眼许南洲，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许南洲看着宋文局促的样子，心里那点被戳穿的难堪忽然淡了。原来这些家伙早就发现了，却没戳破，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偷偷担心着。
“是……是医生开的。”他终于挤出声音，指尖在书包带上蹭了蹭，“前段时间总失眠，刷题到后半夜还睁着眼，阿姨就带我去看了医生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跟我说？”许母的声音突然拔高，又猛地压低，带着哭腔，“我是你妈啊，你睡不着觉，我可以陪你说话，可以给你煮牛奶，你为什么要去吃药？”
“我怕你担心。”许南洲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，“你天天上班那么累，回来还要问我学习，我不想……不想再给你添乱。”
温歆听得眼圈发红，偷偷拽了拽洛眠月的衣角。洛眠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，目光落在许南洲紧绷的背上——原来这孩子把心事藏得这么深，连对最亲的人都带着小心翼翼的体谅。
“添乱？”许母突然蹲下来，把脸埋在膝盖里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“是我混蛋，天天就知道问你分数，从来没问过你睡得好不好，吃得香不香……”
“阿姨您别这么说。”姜维赶紧递过纸巾，“许南洲就是太懂事了，啥都自己扛着。”
林野也跟着点头：“对！以后我们天天来监督他睡觉，保证他沾床就睡！”
宋文突然一拍大腿：“我知道了！下次他再失眠，我就拉他去操场跑圈，跑到他腿软，保准躺下就着！”
许南洲被他逗得嘴角动了动，眼里的湿意却更浓了。他看着蹲在地上的母亲，看着围在身边七嘴八舌的同伴，忽然觉得心里那道紧闭的门，被人用温柔的力气推开了条缝，阳光和暖意争先恐后地涌进来。
“妈，对不起。”他走到许母身边，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，“以后我睡不着，就跟你说。”
许母猛地抬头，眼里全是泪，却抓着他的手笑了：“好，好……妈给你煮牛奶，加两勺糖，跟小时候一样。”
洛眠月看着这一幕，悄悄退到后面，和宋文他们站在一起。阳光从纱帘里漫进来，把客厅里的人影拉得长长的，像一串紧紧连在一起的省略号，后面藏着的，是数不清的温暖和希望。
“走吧，让他俩好好说说话，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。”洛眠月招呼剩余西人。
她也是这么过来的，太清楚应该怎么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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