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，采月！你手上那是被咬的？”杨采采打断她，眼尖地看到她手背上几道新鲜的血印子。
采月的笑容僵在脸上，杨采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用自己的衣袖用力按住伤口，伤倒不深，但破了皮红肿着，怕是要留疤。
看着就疼，杨采采皱紧了眉头。
“乖？都把你咬成这样了。”
“它对殿下可乖了，没事的，别脏了小娘子的好衣裳。”
“不成，赶紧回去处理伤口，殿下这儿有我照看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快去，留疤了怎么办。”
杨采采不由分说推着她往宫苑方向走，采月回头，眼巴巴地看向江霖舟。
江霖舟的目光在杨采采和采月脸上转了一圈，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，采月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“殿下，”杨采采语气认真：“禁令森严，这猫……终究是个隐患，采月手上的伤，难保不会被人瞧出端倪。”她意有所指。
“它很乖。”江霖舟硬邦邦地回应。
“没见采月的手？”
“除了我，它不认别人。”他弯身抱起狸猫，那东西立刻顺杆爬，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，毛茸茸的爪子勾着他的衣领。
“那臣女亦是殿下您的伴读，只认您一个主子。”杨采采趁机再次表忠心，姿态放得极低。
原以为又会是石沉大海，江霖舟却歪着头，仔细打量起她的脸，那眼神倒不像从前那般审视敌人，但也绝对谈不上有半分善意。
“不，你不是我的。”
“为何？臣女是您的伴读。”
“我的东西很少，”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：“你不在里面。”拒绝得干脆又彻底。
几个月了，连他信任的门槛都没摸到，杨采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。
看她这副模样，江霖舟背着那只狸猫朝她走近两步，靴子踩在枯叶上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
他走得很慢，眼睛牢牢锁住她的视线，让她避无可避，他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眸，偶尔会流露出一种非人的疏离感，总让杨采采后颈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起来。
“所以，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。”声音压得很低，他凑近了些，气息拂过她颈侧的皮肤，带着一丝凉意。
看着杨采采瞬间绷紧的面容，江霖舟的嘴角弯起一个堪称完美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“就算我是个再不得势的公主，要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费不了多少功夫。”
用最温和的语气，说着最要命的话语。
怕吗？有一点，但杨采采更怕的是未来那个如同怪物般的他，眼前这个放狠话的他，终究还未真正成为那个撕掉“公主”外皮的暴君。
如果她此刻扑上去，抄起块石头砸向他后脑……
“臣女绝无令殿下不快之意，若言行有失，臣女认错。”
就算杀不得宠的皇子，她也得死连同她杨氏一族，一个同样知晓自己未来结局的人罢了。
想到她未来的惨状，杨采采心底竟掠过一丝悲悯，她垂下眼睑冷静地告罪。江霖舟并未因她的这份警觉而着恼。
无论她最终图谋什么，眼下这点小动作，在他眼里大概还算得上单纯，一个连报复心都生不出的、懦弱的受害者，竟不厌恶身为加害者的他。
她这恭敬又生硬的告饶，似乎让江霖舟颇为受用，他没再言语，径首走到旁边一株枯树下，席地而坐。
那只吐着粉红舌头、一脸奸猾相的狸猫，稳稳地盘踞在他的膝头。
杨采采杵在他身侧，努力压下刚才一瞬间因那致命威胁而狂跳的心。
也许是巧合，江霖舟和他膝上的狸猫，竟同时扭过头，看向了她。
那画面滑稽得要命，杨采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。
“怎么不走？”他问。
“臣女能去何处？殿下在此处。”
“吓傻了？还是蠢？”江霖舟低声咕哝，毫无皇子风范地咂了下嘴，伸手挠着狸猫的下巴。
那狸猫舒服得眯起眼，喉咙里发出呼噜声，像只被驯服的大猫般扭动身躯，杨采采看着这怪异的和谐场景，强忍着没让笑意泄露，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都不是。”
“觉得我可笑？”
“不敢。”
杨采采心里憋着一股火，江霖舟那带着刺儿的话砸过来，她可没打算忍气吞声白费功夫。
她面上平静，回了那神经兮兮的皇子一句，蹲下身，手指头在泥土上划拉。
进宫是进来了，可事儿没她想得那么顺她天生急性子，这会儿心里堵得慌。
其实也明白，江霖舟这种疑心病比鬼还重的皇子，能信她这个普阳县公府出来、看着就不太安分的伴读才怪。
可她就是急，怎么连“我不会害你”这么简单的心思，都灌不进他耳朵里？
“殿下，臣女冤枉，斗胆问一句。”杨采采开口，声音清清冷冷。
“说。”江霖舟眼皮都没抬。
“臣女哪儿惹您不痛快了？”
她一边等答话，一边无意识地在泥土上画圈，凉丝丝的蹭着指尖，她顺手勾了只歪歪扭扭的狸猫。
江霖舟瞥了一眼那地上的玩意儿，嗤了一声。
“装傻？”
“真不知道才问。”
江霖舟沉默了一会儿，像是在挑词儿，慢腾腾道：
“离采月远点，你们这些贵女，嘴上挂着仁善，骨头里全是算计。”
“对她好点不行？”
“你这种人怎么看她，我清楚得很少装模作样。”他话里带着刺：“别回头帮个小忙还要折算成银子。”
要是她真因为采月是商贾之女就瞧不起人，那他这个皇子眼里，采月怕连草芥都不如，可他自己把人带在身边，却认定她对采月的好是假的。
杨采采心里门儿清，自己待采月，确实没那么纯粹，那句虚情假意也不算全错。
可她确实不讨厌那笨手笨脚、小心翼翼的小侍女，一股不服气顶上来，她嘴撅了起来，江霖舟瞧着她那鼓起的腮帮子，接着泼冷水：
“别总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。”
“臣女是您的伴读，不跟着您，跟谁？”
“用不了几天，你就该去皇兄或者二皇兄那儿讨好了，何必在我这儿费劲演戏？”
“臣女不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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