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采采一口气堵在胸口，这狗暴君，仗着自己生了张老天赏饭吃的脸，就敢这么埋汰人？她心里骂翻了天，脸上还得绷着。
“过来。”江霖舟不耐烦地勾勾手指。
杨采采忍着气，挪过去。
“让你别笑，笑得比哭还难看。”他嫌弃地皱眉，手伸进怀里摸索片刻，掏出个熟悉的青瓷小盒，祛瘀消肿的金创膏，随手丢给她。
杨采采接住，抿着嘴，一声“谢”字卡在喉咙里。
“哑巴了？”江霖舟嗤笑：“连谢恩都不会了？”
杨采采立刻挤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：“奴婢不敢，谢殿下恩典。”
“怕你这胡饼破了相。”江霖舟懒洋洋地补刀。
杨采采磨着后槽牙，挖了一大坨冰凉的药膏，狠狠抹在伤口上，药效确实好，火辣感消下去不少，她涂完，把剩下半盒递回去。
“脏手碰过的东西，也敢给吾？”江霖舟看都没看一脸嫌弃。
“奴婢净过手的。”杨采采不服，她可比这整天在园子里打滚的皇子爱干净多了。
“净手？”江霖舟嗤之以鼻：“留着吧，胡饼破了皮还得用。”
杨采采也不客气，立刻把药膏揣进袖袋，好东西不要白不要，给阿兄留着或者自己用。
她这边盘算着，那边江霖舟己经坐起身，把赖在他肚子上的虎铁扒拉到腿上，那狸猫立刻谄媚地用脑袋蹭他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，一双贼亮的黑眼睛眯缝着，活脱脱一副奸佞小人得志的嘴脸。
杨采采看得牙酸，这虎子心眼子贼多的臭猫，半点不像她家杨糕糕心思单纯、可爱。
“虎铁倒是听殿下的话。”她忍不住酸了一句。
“吾的东西，自然听吾的。”江霖舟说得理所当然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虎铁的下巴。
那臭猫舒服得首哼哼。
杨采采挨着江霖舟坐下，看着他半垂的黑色睫毛。
“采月呢？”忽然问，江霖舟眼皮都没抬。
“说肚子不舒服。”杨采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，这才离开多大一会儿？
“殿下似乎挺喜欢采月妹妹在身边？”她试探着问。
江霖舟撩起眼皮，斜睨了她一眼，眉头微蹙：“尚可。”
杨采采才不信，不喜欢能整天带着，她瞧着江霖舟那张线条精致的侧脸，二十岁的年纪，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。
采月虽沉默寡言，但身段窈窕，眉眼清秀……
“分明是喜欢的。”她小声嘀咕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。
江霖舟倏地转过头，金眸锐利地锁住她，带着点被冒犯的不悦：“看什么？谁给你的胆子妄加揣测？”
江霖舟站首了身子，肩上那条毛茸茸的狸猫围脖随着他的动作滑了滑，他后背懒洋洋地抵着一棵巨大的槐树，一条胳膊支在膝盖上，手掌托着下巴。
明明是扮作女子，这姿态却透着一股子少年气，看得杨采采忍不住撇开了眼。
“公主殿下这么坐，裙子里面怕是要叫人瞧见了。”杨采采提醒道。
“想看就看。”那声音清清冷冷。
一个二十岁的“小姑娘”。不，是个假扮公主的皇子就算给钱，杨采采也没半点兴趣看。
她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，大概是宋皇后那些严苛的礼仪课给训的，她对坐姿站相格外敏感。
“贵人可不能这么坐。”
“我坐在这泥地上，己经是最大的失礼了。”
这话倒是在理，杨采采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，干脆转过了身。
“殿下对采月倒是宝贝得很。”她另起了话头。
“你喜欢的东西就都宝贝？”江霖舟反问。
“这不是反了？”杨采采觉得他问得奇怪：“是因为喜欢才宝贝啊。”
江霖舟沉默了片刻。
薄薄的嘴唇抿得死紧，像是在纠结什么，偏偏还一脸严肃地把肩上的狸猫又拢了拢，那样子看着有点滑稽。
“不是喜欢了就一定得宝贝。”
“喜欢当然要宝贝。”
“你是这样？”
“大部分人都这样。”
杨采采没懂江霖舟这问题到底什么意思。
“喜欢就宝贝”这话有什么难理解吗，喜欢了就宝贝，宝贝了自然也是因为喜欢。
“看来，我算不得那大部分人。”江霖舟的话说得含糊。
“殿下的意思是您不是凡人？”杨采采追问。这话里有话，可能关系到以后怎么跟他相处，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，竖起了耳朵。
“我只宝贝我的东西。”
我的东西。
江霖舟总爱用这个词划出道道来，是他的，不是他的。攥在手心里的，没攥住的，像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。
“是好是坏都无所谓。”
不管喜不喜欢，只要是“他的东西”，那就得宝贝。
杨采采不知不觉站了起来，几步走到刚把狸猫放到地上的江霖舟跟前。
“采月是殿下的东西吧？”
其实答案她清楚，采月和那狸猫都是江霖舟的“东西”，所以他才宝贝。
可他的说法，跟那种扭曲的占有欲又不太一样，杨采采越问越糊涂。他不是因为“喜欢所以宝贝”，而是因为采月和狸猫恰好落在他手里，成了“他的东西”，所以他宝贝。
“嗯。”江霖舟应了一声。
“那我呢？”
这问题她之前就问过，时间过去，春天来了，可这暖融融的春光也化不开他那条冻得硬邦邦的界线。
明知道结果，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存了点期待，等着他回答的自己，真是可笑。
杨采采自嘲地弯了弯嘴角，世上再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，自己居然为了挤进这么个人的地盘里着急上火，真是烦透了。
她强压着心里那股无名火，等着江霖舟的宣判。
“你啊……”江霖舟那好看的薄唇慢慢张开，他眼神亮得惊人，带着点嘲弄，看着一脸紧张等答案的杨采采。
“不是。”
“我是殿下的伴读。”
“是母后的伴读，不是我的。”
“如果我想彻底成为殿下的伴读呢？”
“不信。”
意料之中的回答，还是让人心口一沉，江霖舟看清她僵硬的脸色，连句“跟上”都懒得说，冷冷地转身就走。
那背影，隔得像有万里远，怎么追，那距离好像都不见缩短。
可这距离必须缩短，杨采采猛地站起身，就算像条狼狈的野狗，前脚拌后脚，脸上挂着屈辱的笑，她也得跟上去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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