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毕!动作标准刻板到僵硬,臂线抬起的轨迹里没有一丝多余弧度。
就在放下手臂的瞬间,戴着崭新白棉线手套的左手顺势滑向胸前第一颗纽扣——那颗擦得锃亮的暗绿色塑料军服扣。指尖钩住纽扣边缘,没有丝毫犹豫——猛地向外一扯!
“嘣”!
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、绷紧的棉线突然断裂的闷响!纽扣脱线,滚落在她脚前水泥地上,弹了几下,打着转滚入侧门阴影深处。胸前军服领口被扯开的豁口处,露出来新熨烫挺括、带着浓郁樟脑气味的白衬衣一角。
“服从命令!” 楚寰的声音和她做派一样干脆利落,尾音斩断在喉头,没有半点拖泥带水。说完,脚跟利落一靠,皮靴后跟碰撞发出清脆一响。随即半步后撤,身形完全隐入了侧门通道的浓黑阴影中。
掌声还零落地悬在半空,余音在礼堂空旷里嗡嗡作响。
——
西北的冷风像裹着粗砂的铁刷子刮过戈壁滩。十一旅炮营营区像一片被狂风从地底吹出来的残骸,七零八落地摔在灰黄色冻土和碎石滩上。几排用石灰刷白了墙的平房外墙上,巨大的红漆标语被风霜啃噬得斑驳不清。几辆披挂着伪装网的152毫米自行加榴炮停在背风的土坡下,炮管歪斜指向灰蒙蒙的天穹。
营部是唯一一栋带炉子和烟囱的低矮砖房。炉火熊熊,可门窗缝隙里仍透着刀锋般的寒气。指导员吴大勇裹着油渍渍的皮军大衣,哈着白气,手指冻得又红又肿,点着新调来的军官花名册。他的皮靴踩着满地花生壳和烟头堆起的灰土。
“楚…楚寰?” 吴大勇眯着眼,对着花名册上那个陌生的名字拧眉。粗糙的指腹抹开粘在纸页边缘半干的茶水渍,“哦!军校来的那个高材生!哎哟,这冷的天——”他抬头朝刚被通信员领进来、站得笔首的楚寰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齿,“快!靠炉子边!暖和暖和!” 他热情地拍着炉边马扎上唯一一块没沾上花生皮的地方,“来我们基层好!锻炼人!甭管军校学的啥,这里不搞虚头巴脑,就一点——实打实打胜仗!”
他眼神扫过楚寰身上崭新的军常服,落在她提在手里的行军包上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:“学技术嘛,好!炮修营那边也缺人!不过咱们现在是——” 他嗓门陡然拔高,带着某种“贴心”的关怀,“你先去炊事班!熟悉熟悉炮连的伙食!也熟悉熟悉人!啊?”
一股浓烈的烟味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。楚寰脸上那几道新添的、在来路上被戈壁寒风割出的细小裂口微微刺痒。她没动,只是捏着行军包帆布带的手指微微收紧,关节泛白。
吱呀。
木头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。
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个冒热气的巨大铁皮水桶撞门进来。一股浓烈的铁腥膻气和某种内脏闷炖过久的滑腻感扑鼻而来。
“班长!马肠子和那副下水炖…炖烂了!” 声音细小带着颤抖,水桶差点脱手。是个脸蛋冻成紫红两团、顶多十六七岁的小兵,鼻子下面挂着冻出的清涕。
“小山东!慌个屁!” 吴大勇笑骂一句,指着楚寰,“新分来的楚干事!以后就在你们炊事班!” 又转向楚寰,挤出更“热络”的笑,“小楚啊,这就是咱们三连炊事班骨干马大宝同志!多学着点!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炊事班”三个字。
叫小山东的兵眼睛瞪得溜圆,不敢置信地看向穿着军官夏常服、拎包的楚寰,又赶紧局促地低下头,盯着自己裂了口子的黄胶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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