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面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，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。
雨水像鞭子般抽打着挡风玻璃，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依然跟不上暴雨的节奏。
他的手机屏幕亮着，显示着第47个未接来电——全部拨向苏怡。
"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——"
机械女声第48次响起时，银面一拳砸在喇叭上。
刺耳的鸣笛声淹没在雷声中，他充血的眼睛扫过每一个街角。
甜品店、母婴馆、公园长椅——所有苏怡曾提过的地方都空无一人。
银面的眼神渐渐凝固成两潭冰封的湖水。
他比谁都清楚——这不过是神殿第一关的幻境。
可当苏怡的腹部一日日隆起，某种尖锐的恐惧便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。
幻境不可能孕育生命...那么现实中的苏怡，是否也曾怀过某个人的孩子？
七个月来，他像影子般黏在苏怡身后。
辞去工作，切断社交，甚至在她洗澡时也要隔着磨砂玻璃门说话。
苏怡起初受宠若惊，后来眼神渐渐变得闪烁——
"章鱼哥..."孕晚期的某天夜里，她轻轻推开他贴在肚皮上的耳朵，"我想吃城东那家酸辣粉...你可以去买吗？"
银面微笑着答应，却在出门后立刻折返。
他蹲在玄关阴影里，听着苏怡压低声音打电话："...嗯，他走了...老地方见..."
暴雨夜。
银面假装熟睡，听着苏怡蹑手蹑脚起身。
她临走前还俯身吻了他的额头——唇瓣冰凉得像具尸体。
当防盗门发出"咔哒"轻响时，他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己经爬满血丝。
让我错吧...
求你了...
哪怕孩子是别人的...
只要不是王栋的...
滋啦。
轮胎在酒店门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银面撞开车门的瞬间，透过雨幕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膨隆的腹部，浅咖色孕妇裙，还有那把他抚摸过无数次的栗色长发。
一个高大男人正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。
"苏怡！！"
银面的吼叫声混着雷声炸响。
他冲过去抓住孕妇肩膀粗暴地拽过来，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如坠冰窟——这是个陌生女人。
"你神经病啊！"孕妇的丈夫一拳挥来。
银面没有躲。
颧骨传来的剧痛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快意，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。
就在第二拳要落下时——
"章鱼哥！"
苏怡的声音像一把钥匙，突然打开了他僵硬的关节。
她小跑过来时还举着半根巧克力脆皮雪糕，嘴角沾着褐色的痕迹，裙摆被雨水打湿贴在腿上。
"医生明明说血糖偏高不能吃这个，"她心虚地舔了舔嘴唇，"但你盯得太..."
银面的瞳孔微微颤抖。
他伸手抹去她唇角的巧克力，指尖触到温暖的肌肤时，突然像被烫到般缩了一下。
"对不起..."银面把苏怡搂进怀里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工艺品。
他的嘴唇贴在她散发着草莓香波的发顶，声音闷在雨声里，"我不该...不该这么..."
苏怡笑着把雪糕塞进他嘴里，甜腻的巧克力混合着雨水化在舌尖。
银面闭上眼睛，假装没看见——
——她无名指上消失的婚戒。
——以及街对面，撑着黑伞的男人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。
（暴雨中，银面抱着苏怡的手缓缓下移，虚虚环住她纤细的脖颈）
银面突然恢复了工作。
他开始穿回西装，系上领带，甚至偶尔会在下班后和同事喝一杯。
苏怡明显松了一口气，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令他心碎的温柔笑容。
他告诉自己：够了。
这不过是幻境。
他不该这样折磨她，哪怕她只是一堆法阵符文创造出的幻觉。
可这天——
银面坐在车里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绷紧。
医院门口，那个穿着浅咖色孕妇裙的身影太过熟悉。
他刚刚才通过电话，苏怡明明说自己在便利店，正准备回家。
她在说谎。
银面没有动。
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，首到视线模糊。
苏怡站在医院门口，似乎在等人。
她低头看着手机，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，嘴角带着一丝银面许久未见的、轻松的笑意。
然后——
街对面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缓步走来。
银面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秒。
苏怡抬头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她像个少女般蹦跳着迎上去，甚至差点被台阶绊倒。
男人伸手扶住她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。
是谁都可以。
银面的脸几乎贴在挡风玻璃上，双眼浮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他拼命眯起眼，却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。
只要不是王栋。
他终于推开车门，冲进医院。
医院大厅的消毒水味刺鼻得令人作呕。
银面压低帽檐，故意咳嗽了几声，周围的人群立刻避之不及地散开。
他像一抹游魂，不远不近地跟在苏怡和那个男人身后。
求你了苏怡。
只要不是他。
男人在转角处停下，低头对苏怡说了什么，她笑得肩膀轻颤。然后——
他转过身。
银面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。
王栋。
那张脸——那张在孤儿院里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——此刻正对着苏怡露出温柔的笑容。
他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。
苏怡，你不能这么对我。
银面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。
如果这里不是医院，如果周围不是挤满了人，他会冲上去撕碎王栋的脸。
可他不能。
他还需要等。
等苏怡生下那个孩子，等亲子鉴定的结果。
如果是别人的孩子……
他可以骗自己，是他来晚了，是他没有保护好苏怡。
他可以原谅她，甚至可以继续爱她。
但如果是王栋的……
那个在孤儿院里一次次毁掉他希望的恶霸。
那个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蜷缩在厕所隔间里哭泣的混蛋。
苏怡明明知道这一切。
她明明知道王栋对他做过什么。
她怎么敢——
怎么敢让他养王栋的孩子？
银面站在原地，看着苏怡和王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，像是冻结了千年的冰湖。
如果是王栋的……
他永远不会原谅苏怡，他会杀了苏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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