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面像一抹没有实体的幽灵，沉默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三步的距离。
苏怡每一声轻笑都化作带倒钩的毒刺，顺着他的耳道钻进心脏，将那些自欺欺人的借口撕得血肉模糊。
王栋的手始终搭在苏怡腰际，拇指正好按在她后腰的凹陷处——那个连睡梦中都会无意识蜷缩的敏感带。
"还记得你腿上那个小月亮吗？"王栋突然用指节轻叩苏怡的膝盖，"当时你抖得像只落水的小狗..."
银面的呼吸瞬间凝固。
七岁的苏怡蜷缩在洗衣房角落，崭新的碎花裙沾满肥皂泡。
王栋踹开门的瞬间，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烦人的爱哭鬼，而是一双被泪水洗得透亮的眼睛，湿漉漉得像是林间迷途的幼鹿。
"再哭就把你扔进锅炉房。"他粗声粗气地威胁，手里的橡皮糖却捏得化了粘在指缝里。
"我害怕..."小女孩抽噎着去拽他的衣角，"床底下有怪物..."
王栋盯着那只比自己小两圈的手，突然蹲下来胡乱擦了把她的脸："怕个屁，以后我罩你。"
从此洗衣房的锅炉成了他们的"恶龙"，晾衣绳是"魔法结界"，而王栋从校长办公室偷来的软糖，草莓味的那颗永远在苏怡手里。
那个暴雨天，十二岁的王栋因淘气爬树却被挂在断裂的树枝上摇晃，树下抱着板凳的苏怡踮起脚尖时，辫子上的雏菊发绳沾了泥浆。
"踩我肩上！"她声音抖得不成调。
当王栋的球鞋碾过她单薄的肩膀，当生锈的钉子划开她小腿的皮肉，当鲜血把白袜子染成淡粉色——她始终没松开死死扶着板凳的手。
后来王栋背着她穿过整个后院时，她伏在他汗湿的背上小声说："我们像不像亡国公主和流浪骑士？"
银面站在走廊阴影里，指甲己经抠进掌心的血肉。
那个月牙形的疤痕——他曾在无数个夜晚用嘴唇过的伤痕——此刻正泛着嘲弄的光。
多可笑啊。
他曾经为这道疤自责到失眠，以为是他没能保护好去偷水果的苏怡。
甚至在前年她发烧说胡话时，还听见自己对着虚空忏悔："要是当时早点发现伤口就好了..."
而现在，这道疤成了他们爱情的纹章。
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。
银面看着不远处依偎的两人，苏怡正把王栋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腹部，三人的剪影被灯光投在墙上，完美得像是幸福的全家福。
孤独感在此刻达到顶峰。
明明置身人群，却像被抛弃在荒原。
那个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人，此刻正站在另一个世界里——那个世界里，他连旁观者都算不上，只是个可悲的小丑，连替身都算不上。
银面猛地扯下帽子，黑发凌乱地垂落在前额。
苏怡的瞳孔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剧烈收缩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"章泽？你怎么......"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孕妇裙的褶皱，"我...我突然想起来孕检......"
——章泽。
不是"章鱼哥"，不是带着草莓香波气息的撒娇，而是冰冷的、全名的称呼。
银面盯着她颤抖的睫毛，那上面还沾着方才对王栋笑时留下的细碎光亮。
王栋从容起身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。
他伸出手，
"好久不见啊章泽。"王栋的笑容像是钝刀割肉，"听苏怡说你现在混得不错？"
混？
这个字眼像毒蜂般刺入耳膜。
"什么叫混？"银面的声音轻得可怕，"你给我翻译翻译？"
王栋的笑容僵在脸上，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。
而苏怡——银面用余光看见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，仿佛那里突然长出了全世界最有趣的花纹。
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液氮里，先是尖锐的刺痛，而后是彻底的麻木。
银面突然觉得荒谬——他像个可笑的丑角，站在自己人生的舞台上，看着观众席上的爱人正为别人喝彩。
粗暴地抓起苏怡的手腕时，他刻意用了会留下淤青的力道。
苏怡小声抽气，却不敢挣扎，只是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外走。
就在病房门即将关闭的瞬间，银面从门框的玻璃反光中看见——
苏怡背对着他，偷偷朝王栋比了个手势。
王栋微笑着点头回应，嘴唇开合间依稀是"小心孩子"的口型。
银面猛地别过脸，拽着苏怡加快脚步。
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像停尸间，消毒水味混着苏怡发间的香气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甜腥。
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——
只想要一个月后的亲子鉴定报告，
亲手给自己判个死刑。
银面把苏怡带离医院时，暴雨正肆虐着整座城市。
车窗上的雨痕将霓虹灯光扭曲成狰狞的色块，就像银面此刻支离破碎的理智。
苏怡缩在副驾驶座，双手无意识地护着腹部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她偶尔偷瞄银面的侧脸，却在触及他冰冷的目光时迅速低头。
郊外别墅的铁门在雨中缓缓开启时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银面半搂半拽地把苏怡带进客厅，水晶吊灯的光晕下，两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姆己经垂手而立。
"林姨负责饮食，"银面摘下手表放在玄关，金属表带与大理石台面碰撞的声响让苏怡肩膀一颤，"阿英会24小时陪你起居。"
苏怡突然抓住他的袖口："这算什么？囚禁吗？"
她的指甲透过衬衫料子刺进他手腕，却在对上银面眼睛时突然泄了力。
银面慢慢掰开她的手指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："这是保护。"他抚平袖口褶皱时，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，"毕竟孕妇需要静养。"
主卧被布置成柔软的牢笼——防撞条的边角，地毯加厚的绒毛，甚至床头柜都刻意做成圆角。
深夜监控室里，银面盯着十六个分屏画面。
画面中的苏怡正在梦呓，她翻身的动作让睡裙肩带滑落，露出锁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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